“天子这几日连连召人问对,振作之心十分明显。”谈完权力分配的事情后,邵、王、庾三人找了间帐篷坐下,继续谈事。
帐篷外,一大批银枪军、牙门军以及禁军的将校们正在兴高采烈地射猎,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这是武人培养感情的方式,一般人学不了。
“太尉得抓紧了。”邵勋笑道。
王衍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在提醒他别大意。若司徒幕府的人被天子拉拢了过去,却不太妙。
“这几日,我去了一趟司徒府。”王衍沉吟道。
“如何?”邵勋问道。
“司徒自感大势已去,却又有些不甘心。”王衍说道:“据老夫观察,他现在似乎有些想通了。心中恨你,但又不敢太过得罪你。唉,说穿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到底曾是越府家将……”
邵勋点了点头,这符合他的猜测。
说到底,邵勋是东海人,又曾在司马越手底下干过,他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对王妃、世子不利。
相反,他还答应过要护得二人周全。
这份承诺,对如今的司马越来说,价比千金。
当然,司马越也可以把妻子送到长安或建邺,一样能得到善待。
他确实还有别的选择。
再者,他或许还做着让儿子继承他幕府的春秋大梦,这从他还在与邵勋争抢禁军就能看得出来。
不过,司马越可能失算了。
洛阳是个大火坑,禁军难道就不是么?
明年的粮食危机必定会到来,到时候数万禁军上门讨钱粮,你怎么办?
老大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得解决底下人的衣食住行啊。
粮食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能弄来的,这也是邵勋不敢扒拉太多禁军到手下的主要原因,伱养得活么?
如果洛阳缺粮,又没有外州赋税送来,禁军也不得不外出就食。
明年,保不齐司马越就要带人去其他地方讨饭——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今年的大旱,对大晋王朝的打击真的非常深远。
明年如果蝗灾如期爆发,则会大大加速大晋的衰亡。
说难听点,老天爷对大晋朝可比匈奴人狠多了,他老人家是真的下了重手,做到了十几万匈奴兵做不到的事情。
“禁军右卫万人,太尉当握牢了。”邵勋看着王衍,说道:“王秉出任右军将军之后,职位不宜久悬,处仲何时归京?”
“快了,这几日应该就要出发了。”王衍说道。
扬州刺史王敦被征为右卫将军,为王衍掌控禁军右卫。至于效果如何,还要再看。
左军尚有万余人,右军五千上下,这是司马越的铁盘,他不会撒手的。
骁骑军有轻骑一千五百左右,具装甲骑只剩三百余了,他们还是中立,只听朝命。
“我听闻司徒欲召河北乞活军入京,倚为臂助。”庾珉突然说道:“消息可靠,子嵩庾敳透露的。”
“司徒可真能折腾。”邵勋无奈苦笑。
严格来说,乞活军是司马越之弟司马腾的遗产。
从并州东入冀州时,人不算太多,发展几年后,人数渐众,战斗力不强,但也并非不堪一击。
司马越召他们入京,大概是想多些自己人吧,毕竟是弟弟曾经的老部下。
由得他折腾吧!
只要他能养活,能解决粮食问题,不是什么坏事。
乞活军留在河北,早晚被石勒吞并。现在弄来洛阳,也多一分抵抗匈奴的力量,至少他们比临时征发的丁壮能打,不是么?
“你几时离京?”庾珉问道。
“最迟腊月中。”
庾珉看着邵勋,琢磨着有些话要不要提。
“侍中放心,过完年我会去陈郡,半路顺道去一趟鄢陵。”邵勋说道。
庾珉放心地笑了。
其实,邵勋这个回答不是很让他满意。
时局丧乱,文君侄女一家已经搬回鄢陵庾氏的老宅居住。
过完年侄女就十四岁了,难道还不能娶回家吗?须知夜长梦多啊。
但——也行吧,人家能答应上门拜访就不错了,庾珉不好强迫他。
这小子把卢志推上了豫州刺史的位置,自己的封国又在颍川旁边的陈郡,还在京中掌握着一支禁军,名气如日中天,不知道多少人在传播他是神人降世的消息……
这样一个人,不是方伯,却又胜似方伯,谁能强迫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