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夕舟一个人留在山洞中,终于支撑不住,扶着山壁缓缓跪下。
佯装的平淡褪去,胸膛的箭伤剧烈疼痛,却抵不过心头哀莫。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它山之石,可以为错。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他确实想过做个闲人,当个隐士。
隐士是怎么出山林的呢?
因为想同她并肩而立,愿为她舍生入死。
可不会有了……再也没有机会留在她身边了……
嗓间溢出破碎的低笑,仿若伤鹤哀鸣。
山间呼啸的风吹拂着洞口藤蔓,冷寂的月光透了进来,却照不亮他身前方寸。
裴夕舟整个人跪在暗影里,一动不动宛若凝固的冰雪雕塑。
直到有一道声音轻轻传来。
“装也不装得像点……”
他指尖一颤,不敢置信地缓缓抬头。
风吹起藤蔓,月光懒洋洋照落洞前,地上碎雪流淌着莹润的光泽。
于是顺着这光,他朝外看去。
“国师也不想想,无论是身上受伤,还是心中所想,哪次能瞒得过我……”
梅长君一手掀着藤蔓,笑意盈盈地垂眸望着他。
墨画似的清隽眉眼,如青山起伏的轮廓一般,缓缓舒展。
他从黑暗中缓缓起身,渡过风雪如晦的前尘向她走去。
云开雪霁,尘尽光生。
“殿下回来做什么?”
他嗓音极轻,如梦似幻,近乎呢喃。
“唔,我也不知道……”梅长君眨了眨眼,语调带着回忆之感,“回来,渡你?”
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她的胳膊,将她身子拽了过去。
清亮的月光下,他将她按进自己怀中,埋头深深地吻了下去。唇瓣相依,炽烈的情绪像是一团滚烫的火,却又极尽温柔。
良久,三五明光投落眼底,他拥着她,轻声道:“殿下当真不再走了?”
“嗯……不走了。”
似有一团冰雪在心尖化开。
霜华绽晴,熙熙融融。
他再次俯身而去,怀中人笑着应他,一双明眸艳烈似灼灼春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