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城附近,逐渐蔓延着山雨欲来的凝重。
待她骑行至王家寨却一切照旧如常,寨子里的兵勇好像也没有多少。
樊青得到消息快步迎了过来,熟稔到行礼都免了,“阿硕姑娘,可是带来了表姑娘的书子?”
阿硕下了马朝他拱了拱手,“樊二哥怎得未卜先知,萧六可在?”
樊青对她称呼自己大哥不太习惯,快言快语道:“阿硕姑娘,多谢你称俺为兄长,可俺大哥也是俺兄长,听你这样称呼大哥,俺心里不舒服。”
“欸,我我改。”阿硕急忙陪笑道:“我跟着樊二哥和贺三哥,一同称呼他为萧大哥,这样可好?”
樊青见她丝毫没有小女娘那般扭捏掉脸子,而是大大方方的顺了他的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软了下来,“如此甚好。大哥亲自带着人马去跟踪金贼,不在寨中。若姑娘信得过我,可将书子交给我。”说罢,将她往正堂请。
“我自然相信樊二哥。”阿硕走进屋内,将怀中的书信交给了他,低声道:“这是姑娘画的义军行军图,二哥一定要亲自妥善保存,可千万不能落入金贼的手中。”
樊青双目一亮,“大哥熟悉蛮语,昨个还提到他想混入金军内探听虚实,被我们劝住了。”
“萧……大哥还会蛮语?”阿硕惊奇地问道:“他又未在金军中任职,也不是金人,如何识得蛮语?”
樊青有些后悔提到大哥就容易骄傲,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只得解释,“自从金贼洗劫俺们萧家村,他爹娘兄长几人都被杀死后,他就消失了几载,再回来时就会蛮语。俺们也不敢戳他心窝子,他不说自然不提。”
阿硕懵懂地点了点头,“那萧大哥可有说带着人马回归王家军?”
樊青只道:“大哥没提过,俺们从小就习惯一切听他的,从不多问。”
这一句“从不多问”,将阿硕想继续问的问题给堵回去了。她悻悻笑了笑,想到一路上的百姓,笑意收敛后还是问了一句,“樊二哥,是你让这十里八村的百姓们离开的么?”
“是大哥。”樊青反问道:“怎么,表姑娘不想接?”
阿硕摆摆手,“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一路上看到了,就想着问一问,是何情况还要和姑娘禀告。”
樊青没接话,朝着门口喊了声,“拿袋肉干来。”
他见瘦弱的小兵犹如抱着麻袋般地蹭道正堂门口,右手轻轻一提,怒斥道:“今晚若吃不了三碗饭,不许睡觉!”转身将放满肉条的袋子,放在了阿硕面前的桌子上,发出了“咚”地响声。
“这是大哥带着俺们打了几天猎,亲自制作的肉干。大哥说,半夜埋伏生火造饭会引起敌人注意,但也不能饿着肚子,吃几块肉干,扛饿。”
“原来上次樊二哥给我得肉干,竟是这样做的?那里面不会有老鼠肉罢?”阿硕想到他说打了几天猎,这山上猎物虽多,却也有田鼠一类的动物。
樊青抽了抽嘴角,第一次说了谎,“没有肉的动物,俺们打它何用。”田鼠有的提醒硕大,当地百姓还会将它熏干后挂在厨房内,搭配着青菜炒出来很香。若他说实话,怕是这些女娘便不肯再吃一口,他也没办法说出接下来的请求。
阿硕哪会知晓他心中的算计,只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吃了那么多,若真有老鼠肉她得当场厥过去。
樊青黢黑的国字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意,“阿硕姑娘,方才俺和你说大哥会蛮语,你不要和别人说。知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三弟,还有顾山长,就连十里坡的弟兄们都不知。你若说出去,怕是大哥会生吃了俺。”
阿硕看着他平日里目露凶光的眼中,此时溢满了恐惧,心中腹诽:这是得多怕萧六啊。可她又不能不告诉姑娘,也只能说谎,“樊二哥你放心,但凡对萧大哥无益的事,我绝对不会做。不然,姑娘都不会放过我。”
樊青听着她的话,像是答应了却又像是什么都没说……只得拱手,笨拙地说了句,“俺信阿硕姑娘。”已经想不起来多久没这样与人好好说话了,浑身透着不自在。
阿硕见他人长得很粗,安排事情却细致得很,又命人将装满肉干的袋子牢牢捆在了马上,还诚意满满地说了句,“在寨子里吃了饭再走罢。”
只是她着急回去帮姑娘归置屋子,大帅府里事情又多,怕招娣一个人应付不来。
“不了,大战在即,姑娘那边还有很多差事忙不完,就不叨扰了。”拜别樊青,她疾驰到城门外见到了无法进城的百姓。者人数比她一路上看到的还要多上许多倍,看着乌压压的人头,心中那点愤懑都消散的无影无踪。宁州城虽大,却也容不下这么多凭空而降的人,若真的打起仗来,就姑娘想尽办法存的那点粮食,面对多出的人数岂不是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