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顺水推舟的话, 在外人听来, 却都感觉到温暖。
这些时日但凡与他有过交集的人, 无论上下级都感受到他人机灵和煦又体恤下属,无人说他一个不好。众人此刻听到他这般说, 好似大帅答应翻倍奖赏的喜事就在眼前, 一个个兴奋的双眸放光。
萧六听到他随口的附和, 眉头蹙了蹙。他并不愿说些空话糊弄这帮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却也不便当众让萧十二难堪,便道:“既如此,咱们即刻出发, 速战速决!”
临行前略微数了数人马, 满打满算六千人,在夜色中朝着东边的宁州城急行军而去。
而此刻对萧六安排毫无所知的陆南星, 正面对着敌军猛烈的攻势。
“报!西南墙快要坍塌了。”
“报!东边城墙上石头已经用尽, 敌人的云梯快要搭建好了!”
陆南星随即命道:“小山子, 速派六百士兵带着弩箭去西南墙,负责顶住敌人进攻, 留给工匠快速将坍塌之处垒上。招娣,快去带着人将拆房子留下来的房梁和木桩扛上来!”
许招娣应喏,快速朝着楼梯跑了下去。
“阿硕,让李妈妈她们动员百姓烧开水装木桶里抬上来!”
陆南星见李老头扯着她的衣袖下跪,赶忙将他扶起,“李伯有事您说,何必行此大礼。”
“姑娘,俺想去西南城墙出一把力!俺之前也干过瓦工,绝对不会耽误姑娘的事。”
陆南星有一丝丝犹豫,见李老头目光决然,只得应道:“那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切莫看到金贼意气用事。投石车若坏了,还要您过来看看哪里出问题了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李老头大声应喏,行礼道:“姑娘放心!”
陆南星看着他的背影,来不及思考便被鹅车投掷过来巨大的石块砸在城墙上,在巨大的“轰隆”声里,与守城士兵纷纷被一股力量推到在地。
“不好了,金贼上来了!”
在烟尘中,陆南星眼瞧着几名爬上云梯的金兵跳下了城堞,几名义军拿着砍刀朝着目标挥舞过去,几个人缠斗着战况激烈。
城楼下不断传来木桩撞门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声声仿佛撞进了每个守城义军的心里,不断增加他们心中的恐惧。
“泼油,烧!”陆南星提起手边的一通豆油,朝着与义军缠斗的金兵身上,顺手拿下城堞上插着的火把朝着金贼挥舞过去……
火星子沾染满是油脂的布料,“砰”地一声点燃了金兵的整个后背。听着他带着惨叫,转身朝着她砍了过来。
陆南星眼瞧着千钧一发之际,砍刀在她眼前黄了换,金兵后背插着一把匕首倒在地上。她看到了许招娣瞪着圆圆的眼睛,僵直站在那里。
“小心。”陆南星抡起手中的火把,朝着她身后的金兵捅了过去。与跟在后头的义军合力,又杀了两个跳上来的。
许招娣杀了人后从最初的害怕,过渡到无名的兴奋,趁着众人往敌人云梯上倒油点火的功夫,不忘汇报着方才的所见所闻,“姑娘,城内的百姓几乎都出动了,她们拿着自家能用的锄头菜刀都去了西南城墙那边,打算和金贼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她们说话的同时,从天上飞过来两只巨大的原形火药,在附近炸开,发出巨大的声响……千钧一发之际,陆南星迅速将许招娣扑倒在地,并护着她的头将其压在身下。
城墙上的作战室房顶被火药砸出一个大洞,导致屋内迅速燃烧起来。
陆南星想到作战室内不止挂着舆图和这几日的作战计划,还有她多方打听后记录的已故将士家属的住址,有的将士也许在今日之战中,也已壮烈就义再也无人知晓那些还在家中翘首以盼的家人。
她红着眼眶飞快地爬起来,顾不得腿上的伤,朝着作战室跑了过去。捂住口鼻,冒着浓烟不断地咳嗽,眼睛被在烟熏之下不断地流着泪,她凭借记忆摸到书案前飞快摘下尚未被烧到的舆图,刹那间听到了来自头顶上方的断裂声时,一把将舆图搂在怀中,顺手抄起了那本册子,这才发现有人进来。
“快出去,房梁要掉下来!”
“姑娘!”许招娣跌跌撞撞地拎起手里的桶朝着火势凶猛的位置泼了过去,一把拽起她的衣袖两个人在一阵噼啪声中,朝着外头跑了出去,被得到消息急忙赶来的白束看到她主仆二人满是黑灰的花脸,和不忘紧紧抱着的舆图和名册狼狈的样子,盛怒之下双手握紧她的双臂,用力晃了晃,厉声质问:“一张舆图也值得你冒着被烧死的危险进去拿?都像你这般拿性命当儿戏,谁来守城与金贼对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