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安将信将疑,冷静下来发现平日里晕过去后睡的四仰八叉的人,此时浑身绷直。他眸色渐深,微抬了抬手,“你出去罢,先让人把药熬上。”
陆南星心中又开始焦急起来。
万一萨满出去后,他又想做出什么事该如何?
下一刻,她却感受到身上被盖了熏香过的被子。
来自手背上丝滑的感受,这是床锦被,应是这段时日陆续归附的各路将领为了讨好他,刻意命管事按照一方诸侯的规格备下的。
听着他逐渐走远的脚步声,她终于松了口气。好久没在香喷喷软绵绵的床榻上休息了,闻着若有似无的安息香,不知不觉地昏睡了过去。
此时,萧祈安去偏殿取完了血,见她的睡姿又恢复了熟悉的模样,这才放心地回到正殿处理公事。
他本不习惯入住藩王府,与将士们同住能增加凝聚力,遏制阶级带来的负面影响,故而他迟迟不肯称王。
如今见到那女人躺在精致的床榻上睡得安稳,条件比住军帐和马车不知好了多少,他在面见属臣时并未表现出不悦的神色,“大营内照旧老规矩,将大帐安置在兵营旁。藩王府留给陆将军住,平日议事皆在大帐,若另行更换地方会提前通知。”
属臣们极力掩饰面上的失落。
他们本以为攻克了应天,不让将士们抢掠就算了,还要继续住在营地里,这种苦哈哈的日子,何时才能过到头。
相反,一直跟着萧祈安征战的将领们深知自家大帅的习惯,唯有一点也让他们始料未及:大帅竟然为了陆姑娘收下了藩王府,并且自己照旧住在营地里。这是否预示着,二人的关系并未人们传扬的那般……私定终身。
谁说男人之间从不八卦。自从樊青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以来,如今大帅与陆姑娘的事成功压盖了樊老二这桩扑朔迷离,隐瞒了所有人的安排,成功夺取了太平军里八卦之首。
萧祈安垂眸睃巡在场之人,见众人脸色各异,他也从未想要跟他们解释什么,直接说起了作战计划:
“收到线报,皇帝下旨民间组织义兵,集结五千名封万户,五百户封千户,最少者集结一百名封百户。此法不可小觑,朝廷知晓富户以及商户对我义军隔阂颇深,破例以官身为诱惑,会有很多人站出来响应。”
樊青率先拱手道:“目前北方地区的朝廷军被刘王纠缠,黄河都过不来,咱们不若趁着朝廷的指令未达之时,率军攻打常州!”
萧祈安颔首道:“只有常州镇江等战略要地拿下,应天的安全才有保障。其他人可有异议?”
属臣早已看出大帅这名义弟实乃天将下凡,无论带兵打仗亦或是合兵谈条件无不彰显了卓越的军事才能,无人敢于比肩,纷纷附和道:“樊将军出马,大帅可安稳坐镇应天。”
萧祈安可不是那种吃喝享乐,坐等属下献上军功之人。他另有安排,只是不便透露,转身向顾炎之拱手道:“老师,烦劳您将应天府学恢复起来,为咱义军正名,广招贤能之士以投诚为诚,不以前过为过。”女子进学之事,他也知晓老师不会应允,想着待陆南星身子好些,仍旧交给她来办。
又针对昏君组织义的招数,命人笼络应天城内的世家富户,极力诏安。选用这些世家子弟充当元帅宿卫,极尽荣耀加身之下,前来应征的人数超过了他的预期。
随后又命顾炎之拟写废除朝廷苛政,宽减赋税的公文贴在府衙门前等各处显眼的地方。
午后他又想到天牢里的罪犯,绝大部分是被苛捐杂税逼迫之下触犯了刑律。遂唤来鸡头等人商议后,免除罪名,愿意加入义军者当日便可登记造册。
这一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又去了大营检视将士们训练,只得将陆南星交给沈慈恩照顾。
连续几日,陆南星都未见到萧祈安。
这让她放心地趁着自己状态好的时候,去好生瞧了瞧这座后世的金陵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作为后世的陪都,还传有一段亦真亦假的野史。
萧祈晏自从继位后,在金陵的皇城里总是睡不安稳,无论太医亦或是民间道士皆无法解决他的不寐之症,气怒之下,他要求迁都。
但此人精明之处在于,他为自己的迁都捏造了冠冕堂皇的理由,“防止漠北的氏族东山再起,不若他以天子名义亲自镇守,方能令百姓安稳度日。”即便他当政三十年间出台了许多狭隘的国策,但只这一点,就为他在后世奠定了仁君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