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恩见她言语间信心满满,目光里跃跃欲试,只得将心中的忧虑搁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刚走至秦淮河畔的船坞,就见一名身着打扮不俗的人上前行了个礼,躬身笑道:“陆公子,我家东翁已恭候多时,快请进。”说罢伸出手臂指向船坞中最大的一艘三层楼的花船。
陆南星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站在原处,目光之中毫不掩饰对这艘船的欣赏,示意他带路,边走边问,“这艘船是你家老爷和夷人购买的?”
“公子好眼力。”许安的幕僚恭维又不失身份地回应,“东翁喜好西洋玩意,在这上面从不吝啬钱财,还经常感叹若生在承平时期,他便舍尽家财建造船厂与夷人做生意,周游世界做个潇洒闲人。”
陆南星对这种存心铺垫的话,向来都是听听便罢,只笑笑不作回应。
只不过从此人话语当中倒是获取了一个信息:许安得知月港的船厂和她有关,这人急于投她所好,忽略了细节。
紧接着,两名身着薄纱的妙龄女子站在船舱入口处,随着一阵香风飘来,陆南星发觉她的手臂被软暖白嫩纤细的手扶住,耳边听到了吐气如兰的莺声燕语,“公子,慢些。”
她含笑打量身侧的女子,道谢后,调戏地说了句,“姐姐好颜色。”
女子面色微红,嘴角的梨涡时隐时现,低声道了句,“公子谬赞。”
站在厅门口迎客的许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随即拱手笑道:“贵客光临,安,有失远迎。”
陆南星抬眸看过去,与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对视,此人身着月白色广袖缠枝莲暗纹长袍,拱手间罗袖飘逸,整个人举止自有一番不羁的风流之意,竟然与她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许大人,客气了。”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还礼。
许安示意她上座,余光不经意间睃向她身后女扮男装的沈慈恩,见其面色微酡,沉静温和的双眸犹如一汪春水,心中登时痒痒起来,想到正事,只得先将其他心思放下,归座后言道:“陆将军送来拜帖,又约在此处,另安不胜惶恐。不知,此次相见是陆将军之意,还是……”
陆南星见他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也不绕弯子,“此次提出与许大人相见,是为回礼。”
“回礼?”
“陆某秉承拿人手短的观念,既然收了许大人的礼物,自当提出一个解许大人燃眉之急的法子,当做回礼。”
许安饶有兴致地端起酒盏,做敬酒状,“许某洗耳恭听!”说罢挥了挥袖,船舱内侍立之人即刻消失在方厅内。
陆南星大方与他遥遥相敬,“按说许大人是一众降臣里最特别的的存在,既不属于应天军备,也并不是一方父母官。此刻选择归顺,满心认为大帅应对你礼遇有加与众不同,却没想到仍旧做了冷板凳。”
她这番话一说出,许安即刻放下酒盏端坐笔直,面色亦是从未有过的庄重,听着她继续言道:“许大人怕是尚未揣测出大帅内心的用意,日日焦灼,上下送礼却犹如石沉大海。”
陆南星手指轻叩着手边的桌面,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正因为许大人身份贵重:朝廷镇守浙东官职最大的武将,又与徐海有着过命交情。无论占哪边儿,都有着无法撇清关系的难处。此时,眼前就有一计。”
许安见她剖析困扰自己多日的难处字字见血,急忙拱手道:“多谢陆将军指点迷津,完全道出了安的困境,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陆南星盯着他,“计策很简单,你派人去给徐海去封信,与他暗度陈仓。若他的确带着人马前来,从此以后,你便能为自己正身了。”
许安听到这个法子后,怔愣在场。
脑中第一反应,此女主动前来建议,是否萧祈安暗中示意?不管是哪种,他都逃脱不掉通过此法获得萧祈安重视的途径。
徐海性子暴躁急功近利,的确多次暗中来信游说他,难道这件事也被萧祈安得知了么?
各种念头千回百转之间,他看向一脸闲适地吃菜饮酒的陆南星,这才在心里由衷的感慨,且不论萧祈安身边有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和富有名望的顾炎之。就冲这位红颜知己,能精准把握降臣的作用,并将其利用到极致……就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地步。
许安看着她身后站立的女子,心存试探之意,“多谢陆将军指点,安这便去安排。只是徐海颇为狡诈,虽说可引他前来,却未必能一举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