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她身着青袍官服第一次面圣的日子。
沈父见她头戴官帽,身着鹭鸶补子的官服,一直像是在梦中。他猛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这才老泪纵横地相信,自家女儿竟然完成了自己未竟之志,成了朝廷命官。
“女儿,你定要为了咱们百姓拥戴的天子,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才不枉这份圣眷。”
沈慈恩亦眼眶湿润了,“爹爹,女儿能有今日,是陆姐姐指了一条明路,且在最艰难时给予女儿很多的鼓励和帮助。没有她,就没有女儿今日,也就没有万千女子的未来。”
沈父感慨地点点头,“想当初,你阿娘怀着你时就身体不好,为父当时就在想,只生你一个,绝不让你娘再承担生产之苦败坏了身子。但你落草那日,听稳婆说是个女娃娃时,为父承认心情很是失落,担心沈家由此断了香火。彼时,为你启蒙,见你聪慧通透,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亦可惜你为何不是男儿身。从不敢肖想你能以女儿身,光明正大地走上朝堂。若你娘亲也能见到今日之景,该有多好。”
他感慨地敛袖擦了擦脸上的泪,“咱们父女进京仓促,还未来得及去探望她,待面圣后,你要向陆姑娘表达谢意。”
沈慈恩流着泪笑道:“这些不用父亲操心,在我心里,她就是我最亲的姐姐。”
马车停在了距离承天门还有点距离的御道边上。
沈慈恩拜别父亲,步行至这座气势磅礴处处彰显皇家气象的城楼前,将手里的符牌交给禁卫军查验。待她走出承天门,一名内侍陪笑着迎了过来,“奴婢王喜见过沈大人,陛下担心大人不认识路,特意命奴婢在此处等候。”
“劳烦王公公。”沈慈恩生疏地拱了拱手,在他的带领之下朝着内宫走去。
王喜一路上偷眼打量她,心里盘算着此女日后会不会成为陛下的嫔妃之一,试探地问道:“沈大人此番进京,可有品尝咱们大都城里的吃食?”
沈慈恩见他随和,笑起来敦厚老实,便道:“尚未来得及。若有口碑不错的点心铺子,还望公公不吝告知。”
王喜想起陛下的义弟贺大人,今儿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眼珠一转,不声不响地套起了话,“这京城的繁华不亚于应天,各式各样包括洋人爱吃的点心都花样很多。不知沈大人爱吃什么口味,奴婢也好根据喜好推荐。”
沈慈恩下意识回应,“我想送人,陆……她爱吃不太甜的蜜饯果子。”
王喜心下了然,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家铺子,思忖着,怪道陛下为了立后选秀之事,与朝臣们冷战了好几日,原来都是为了这位传说中的陆姑娘。能令贺大人和这位新宠沈大人如此上心之人,必然会是日后入主中宫的不二人选。
打定了主意,他笑眯眯地低声说道:“百味斋的掌柜是奴婢同乡,您去买蜜饯时提奴婢名字,他必然会将最好吃的糕品奉上,与宫中点心大差不大的一个味儿。”
沈慈恩连忙道谢,二人说话间进入了乾清门后,她瞧见王喜就像变了一个人,躬身双手交握,抵着头且放慢了步伐,将尊卑彰显地淋漓尽致。就连路过的宫人也都低眉顺目,和他一样的卑躬屈膝。
从前读过的史书中也了解了不少宦官介入朝政,私下里勾结权臣参与卖官鬻爵。因他们常年服侍天子,早已将其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她敏锐地感觉到,陛下御级后应是做了些整治宦官队伍的事,才导致他们如此小心谨慎。
“沈大人,您在殿外稍等片刻,奴婢前去回禀。”
沈慈恩微微躬身应喏,望着四周黄瓦红墙的九重宫阙,一股压抑感油然而生。若是让陆姐姐常年居住在此,怕是她也不会适应罢?
就在此时,殿内隐约传来萧祈安暴怒的声音,“立后以及选秀之事谁若再提,自行跪在承天门臣工上朝之路思过。若仍旧不思悔改,原地三十军棍。”
“为了陛下千秋大业后继有人,臣等冒死也要纳谏!”
“来人。”
守在殿外的禁卫军,立刻齐声应喏,将站在殿外的沈慈恩吓了一跳。
“将这几个忤逆之人拉出去罚跪!”
片刻后,两两禁卫军为一组,分别将几名身着绯色官袍的老臣抬出了乾清宫,只听得他们仍旧高亢地喊道:“陛下莫要轻易听信妖女谗言,太傅是冤枉……”
王喜跟在身后,躬身干笑道:“沈大人,陛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