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半夜时分,除却长明的宫灯,以及守夜的宫人和侍卫,整个永寿宫安静得出奇。
皇帝左夜明却被太后连夜传召,此刻正笔直地跪在太后寝宫内,低头领受着太后的百般责问。
“几个月过去了,哀家每日彻夜难眠,你就不打算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夜明,这个皇位,你还想不想坐?”
两句语气平淡的话,惊得左夜明跪行至太后脚边,紧握着太后的手,嗓音微抖:“母后,请您不要跟儿臣说这么残忍的话。您如今只剩我一个儿子,皇位除了给我坐,您还能给谁坐?”
太后低眸:“只剩你一个儿子?……你能不能告诉母后,为什么只剩你一个了呢?”
左夜明惶恐地望着太后,良久未回话。
太后厉声道:“你弟弟遇刺,究竟是不是你指使的!”
两行热泪自左夜明眼眶里流了出来,他哭诉道:“母后怎可如此怀疑儿臣?我是什么样的人,您不清楚吗?我若能狠得下心杀害夜亭,当初就不会代替他成为质子入宫,就不会被前朝皇室当作畜生驯养,更不会因此被父皇轻视、冷落……”
“夜明——”
忆起往事,太后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她弯身捧着左夜明的脸,泪水抑制不住地往下落:“母后知道,母后知道你从小就是一个好哥哥,就连最不爱夸人的徐老都曾称赞你心善仁厚世间少有,母后如何不信你……正因为信任你,夜亭遇刺这件事过去这么久,我都没有正式逼问过你,哪怕最大的嫌疑始终指向你。若不是你对你弟弟的死漠不关心,母后又怎会寒心至此,这么晚传你过来问话?”
“母后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安慰。夜亭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你叫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承受这份丧子之痛?不论夜亭的尸身能否找回来,你至少要让我看见你在此事上竭心竭力有所作为,而不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日复一日地敷衍母后。”
“夜明,母后说了这么多,你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吗?”
左夜明用掌心揩去泪痕,态度恭顺地辩解道:“母后,不论您相信与否,儿臣确实已尽力了。我一直派人在调查此事,但苦无结果。我也命人到悬崖下仔细找过,可终究未能找到夜亭的遗体。我想以本朝最高礼厚葬夜亭,奈何徐老和萧择自欺欺人,坚持秘不发丧,咬死不承认夜亭已逝,我一个手无兵权的帝王,便是有心在皇陵为自己的弟弟建衣冠冢,也要先得到别人的许可。多讽刺的事啊。”
太后思忖道:“兵权一事……若是夜亭还活着,母后此番见了他,定能劝说他将兵权交给你。母后原本也是这样允诺你的。可现下,徐老想必已疑心到你身上,故才不想让你插手夜亭的事。此后要想让徐老心甘情愿地上交兵权,怕是难免要起些争执……”
左夜明不以为然:“遂州兵权是夜亭的,徐老有何资格攥着兵权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