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他突然劫狱,突然被定罪杀头,其实就是剑盟设的一个局。”他捏着嘴角痦子那根毛,沉吟片刻,众人竖起耳朵来,生怕听漏去。
“欲知后事如何——”他拉长调调,挑弄着眉眼,“明天再来我这儿听一遍啦!”
堂下嘘声一片,有人喊了句:“剑盟的人来了!”
众人一下噤声,李老六吓得头缩了一缩,把盛钱的钵赶紧藏在袖里。
一众平头百姓畏惧又愤懑的视野里,露出个剑盟装束的青年的身影,头上戴着一顶竹笠,周身不饰刀剑,着一身麻布短打,露出半截凄瘦手腕来。
有人瞧见他身上标识,悄声说:“莫怕他,是剑盟最低等的浣衣奴罢了。”
气氛舒缓开来,更有甚者蔑视说:“你看他,还是个瘸的。”
人们开始光明正大地打量他,并借此纷纷讥讽。
“原来是最下等的走狗啊。”
“怕是主子没有喂好,怎么不叫唤几声听听。”
“可别骂了,仔细他一会儿气急败坏扑过来咬你一口。”
“那我可得回家洗个三天三夜才敢出门了,怕恶臭熏人!”
他们哄笑起来,将对剑盟的仇恨施加到过路仆从的身上,爽快极了。
那青年大抵是个耳背的,他一瘸一拐走到柜台前,摸出几枚铜板,和一枚空酒罐子,低声说:“要二斤黄酒,半斤牛肉,和三两蚕豆。”
掌柜的也不待见他,欺他腿脚不好,将牛肉包扎好后,故意摔在地板上。
青年顿了一下,垂下眼去拿,奈何右腿半天无法弯曲,只好倚着梨木酸枝的桌脚整个跪下,有好事者想上前将那包裹踢走,有围观的女子轻声拦道:“过了吧。”
青年将地上的东西拾了,仔细收进怀里,歪歪斜斜地艰难站起,他拧起酒坛,在众人目光中一声不吭走了。
他背影在扎眼的日头里拉得很长,在场之人突得局促起来,面面相觑,气氛不似之前欢快。
两条街巷,不长不短的一段路,青年走了一个时辰,他吱呀推开柴门,迈进了院子,有些力竭地歪倒在石椅上。
他摘了竹笠,露出一张苍白可怖的脸来,细长的疤口自唇边延至鬓角,额上布着细密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