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夜深了,程琉青推门出去准备打水洗漱,一出门便愣住了。
傅宴存还在院子里,站在桂花树下发呆。
见程琉青开了门,傅宴存转过头看着他,月光照的面容不甚清晰,只是眼神太过直白程琉青也不能视而不见。
捏了捏手心,程琉青还是慢慢走了过去,在离得傅宴存还有五六步的地方停住了,他与傅宴存独处时仍是觉得局促。
“你离开邑城后过得好吗?”傅宴存突然说了话,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夜里直直钻入了程琉青耳里。
“我当上朔卫后就开始四处寻找你,后来派了很多人去找,赵苋青的名字多如牛毛却没一个是你,如今一见才知道你换了名字。那你过得还好吗?”
傅宴存的话敲在心上,程琉青抬头,他不知道傅宴存为什么想起来问他这件事,但他还是说了,“不好,大夫人时而忘了拨例银,我母亲为了攒钱做茶饼做刺绣,熬坏了眼睛身体也变得差了,后来父亲也很少看我们了。”他原本想说得更为凄惨一些以此来博得傅宴存的愧疚,可他回忆起往事时,发觉尚且只是陈述便已经令他痛苦难堪不已了。
他想为什么不让他回到七岁那年,回到那年的除夕,回到还没遇见傅宴存的时候,那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
“父亲最后一次来看过后,母亲就病倒了,没让用药也没让叫大夫,不多久就去世了。”
程琉青说到母亲已经有些哽咽了,他想起母亲躺在床上面容枯槁,抱着那把弹不成调的琵琶闭上了眼睛。那些细小又尖锐的痛苦瞬间占据了他的心,他捂着心口用力地咳嗽,紧紧地攥着胸口像是要咳穿了肺。
傅宴存伸出来想扶程琉青的手被他一把挡了回去,程琉青平复了呼吸后退几步,冷漠地看着傅宴存说道:“你不必来关心我。”
“事情结束后你放我走,其余的我不再需要了。”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再关于傅宴存为他做过的事情,他也不能再动摇。
想起从前他离开邑城是因为傅宴存,死在水牢也是因为傅宴存。若他今日又信了傅宴存,身心都相信了他,那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恐怕是会比死还难受。
傅宴存听了程琉青这句话后一言不发,程琉青忍不住偏头看他,他看见往日威风堂堂的傅宴存蓦然变得颓废了,那些睥睨那些高傲在这个夜里销声匿迹。
他只觉得这一刻的傅宴存像是在回忆许多事,程琉青原本是不愿再看的,只是傅宴存的悔意和痛苦藏得那样深,他竟也一眼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