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殿中,“走水”“救命”的叫声此起彼伏。奉玄捂住口鼻,看着火光里的贺兰奢。
无方剑与刻意剑碰撞,发出清响。奉玄劈向贺兰奢,问他:“你疯了?”贺兰奢撩剑直刺奉玄的眼睛,奉玄挡开贺兰奢的剑,贺兰奢说:“这殿里只有破木头,烧一个木像罢了,我怎么就疯了?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①”
贺兰奢离奉玄极近——招式转换时,他使出“倒我”剑招,贴近奉玄又快速转身背对奉玄,想用剑柄狠狠戳在奉玄的肩上,逼他后退。“倒我”剑招打右肩,使出全力打下去,足以打得人肩膀发麻、手里拿不稳武器——然而奉玄用左手使剑,贺兰奢的剑柄打在奉玄的肩上,奉玄后退了一步,手里依旧拿着剑。
刻意剑的剑锋指向贺兰奢。
贺兰奢说:“等这场火烧尽了,你就知道管城郡佛门有多少蛀虫了。我不会再做什么,你应该救人。”
僧人们泼水灭火,水火相接冒出水汽,观音殿中既有水汽又有浓烟,火气呛人,不断有人大喊:“救命!”一截佛幔被烧断,从房梁上掉了下来,奉玄只能挥剑打开即将掉到自己身上的那段烧着的绸子。木雕菩萨像陷在火中,自身也燃烧起来,观音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场。
贺兰奢趁奉玄斩断掉落的佛幔,向后退去,不知从哪里一把抓来了一个人,猛地推向奉玄。奉玄听见他说:“我不在乎崔琬的死活,只是想让他知道被追杀的滋味。奉玄,你慢慢救人,我要去找我师兄了,再见。”
奉玄接住被贺兰奢猛力推来的人,那人已经晕了过去,奉玄只能扶着他。“找我师兄”——贺兰奢的目标根本不是崔琬,他从一开始想找的就是佛子!还不待奉玄细想,他身侧的木像不知为何轰然倒塌。奉玄被浓烟呛得满眼泪水,拽着被贺兰奢推来的人向后退开。
观音殿的房梁烧了起来!观音殿中垂下了许多了佛幔,火焰不知何时已经顺着佛幔爬了上去,点燃了梁木。
巨木折断,倒塌声和噼啪声中,蹭了一身烟灰的奉玄带人逃出了观音殿。殿中的浓烟熏得他双目酸疼、头晕欲呕。离开观音殿,嗅到冰冷的空气,奉玄摔在了地上,一个僧人赶忙扶住他,掐住他的人中大叫:“施主,醒醒!”
救火的人不停地赶来,桶里的水随着奔跑溅出木桶,激荡着发出“啪啪”的声音,人群推挤着灭火,“他娘的!你们别踩我!”
好大的火……
三更的钟声似乎响了起来。
“醒醒!”
一捧冰凉的水泼在奉玄的脸上,奉玄勉强找回神志,睁开了眼睛。
“……还有一个人。”奉玄缓缓坐起来,擦去脸上的水。
那往奉玄脸上泼水的管事僧人说:“没了,就施主一个人。”他说得很笃定,似乎奉玄说的是假话。难道……拽着一个人逃出观音殿只是他的错觉。
奉玄头痛欲裂,剑呢……
火光渐渐变小,扑火的人们已经进入了殿中,有人叫了一声:“呀!!怎么会……”
殿中的有人呵斥道:“都出去、都出去!”
奉玄摸到了刻意剑,看向自己身前的管事僧人,他盯着对方,说:“还有一个人。”
管事僧人脸上的表情变了一变。
奉玄说:“他也是和尚,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着金观音像。我拖他出来已经费尽了力气,那金像很沉,所以我把他怀里的金像扔在了殿里。”他问对方:“他要偷东西,你想包庇他?”
“施主多虑了。你确实带了一个人出来,那是我们寺的典座。典座怀里的金像本来就是我们寺的,他不曾偷盗,只是心里想着菩萨,所以特意冲进火里去救菩萨像罢了。”
奉玄拿出一块琉璃,那琉璃本来镶嵌在木雕菩萨像的璎珞上,“你们的典座没有盗窃心,救了金菩萨,还要救木菩萨,特意从木菩萨身上抠下来一些宝石。”
奉玄的目光使得管事僧人陷入了沉默。奉玄的衣服上沾着黑漆漆的烟灰,又被泼了水,看着好不狼狈。管事僧人沉默了一会儿,对奉玄说:“劳施主费心了,佛寺有佛寺的规矩。施主醒了,不如先去休息。此事我们日后一定会处置,绝不会姑息养奸。”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问。”奉玄将琉璃还给僧人,拿起剑就走了。他想尽快回官署,看一看佛子是否平安无事——或许贺兰奢是故意引他来宝庄严寺的,宝庄严寺离管城郡官署最远,贺兰奢不但要报复崔琬,还要调开他。
火势已经被压制住,宝庄严寺的观音殿依旧冒着烟,殿中的菩萨木像被烧成了黑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