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蝉呢?”
佛子说:“我没见过。”他想了想,说:“刻蝉或许有高尚其节、光明重生之意,这倒也很贴切。陈思王《蝉赋》称鸣蝉‘皎皎贞素’,蝉在地下隐居多年,一朝破土,展翼高飞,餐风饮露,淡泊寡欲,最后蝉蜕人间,始终不染尘埃。”
在佛子说自己没见过刻蝉的宝冠时,奉玄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刻蝉……与佛门无关。蝉与道门关系密切,道门有时将得道称为蝉蜕。荀靖之没有去往极乐世界,“荀靖之”这个名字已经消逝,奉玄不再拥有这个名字,有了新的身份,如同一只鸣蝉蜕去了旧壳。石像凝结了一个过去的片刻,留住了那个片刻——当寿安皇太女让人将阿弥陀佛换成鸣蝉时,是如何怀念自己的幼子的呢。
一位母亲如何怀着最好的祝愿怀念自己不能相见、不能相认的骨肉。
奉玄忽然觉得眼中一片酸涩。
佛子发现奉玄脸色不对,问:“吾友身体不适?”
奉玄说:“酸风射眸,只是风太凉了。”他说:“我想去看看那座蝉冠菩萨像。”
“我也想看一看,我们一起找。”
佛子和奉玄走出了佛骸石堆。
三丈高的大像应该很容易找到,然而奉玄和佛子沿着石壁下的长道走了许久,一直没有看到蝉冠菩萨像。
太阳落山后,地上融化了的雪水结成了冰。镜泊的水面中也渐渐凝结起一层薄冰,烛光倒映在水上和冰面上,随着风不停地吹过,光点越来越少。
佛子说:“我去找看守的僧人问一问。”
奉玄抬头看向漆黑的山壁,说:“不必了。我猜蝉冠菩萨像就在这里。”
山壁上搭着高大的木架,底层的木架上带着血腥味。当尸疫发生后,有人逃到了长悲山下的佛窟附近,或许那些人本来就是修缮佛像的匠人,想要顺着修缮佛像的木架向上攀爬,但是死在了架下。
奉玄说:“这里应该死过人,石像也还没修好,所以没有点灯。”
佛子握住木架,使力拽了一下,发现木架立得很稳。他说:“我们上去看看。”
奉玄向上看,黑漆漆的石壁之上,一弯纤细的新月挂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