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人者是贼,杀十万人者是将军,第五家是武家,杀人是武家的命运,佛子的父亲一开始没觉得这命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战场太险,不想让儿子太冒险。枕流药师和佛子的父亲的想法不同,她一点都不喜欢这命,她既然修佛,就清楚看见儿子要担负的不是“十万杀”,而是“十万杀孽”。如果富贵堆在无数人的血上,那不要也罢,枕流药师不方便亲自抚养儿子,将佛子交给第五家时,与佛子的父亲约定,不许佛子学武家子弟人人必学的射术,佛子的父亲答应了。
陈观复听佛子说他没学过射箭,说:“原来是这样……想来这种事,武家也总是有的,我听说第五家的公子也不修射术。他既不修射术,当然就没有参加过长安的秋狝,我因此竟没见过他。”
陈观复提到的“秋狝”,是长安以前每年都要举办的一场盛事。以前陛下身体安康时,长安年年举行秋狝:帝王出猎,邀文武官员与世家子弟一同出行,那时,女郎骑马击鞠,风姿不输打猎的男子;武官在猎场上大展身手,文官作文赋诗——没有入仕的世家子弟也纷纷借机展现文武才能,以期得到陛下的称赞。陈观复参加过三次长安的秋狝,一次都没见过传说中的第五岐。
佛子听陈观复提起自己,面色不改,说:“原来第五公子也不修射术。”
陈观复说:“郎君,要过来了!”
佛子看向校场。奉玄挑了一张弓,试着用左手拉弓之后,没有直接放手,空放弓弦容易伤弓,他拉着弦让弓弦复了位,这才将那张弓还回去。佛子看见奉玄的左臂有些发抖。奉玄重新挑了一张弓,走到了比试的地方。
诸人都已在校场上站好,发令的人喊:“取箭。”
诸人自箭囊中取箭。
“搭箭。”
诸人搭箭上弦。奉玄换左手持弓,用右手搭箭。
“举。”
诸人举弓。
“开。”
奉玄站好,沉肩转肘,用右手拉弦开弓,找准支撑之力,瞄准了靶子。
射箭之时,人虽然用手持弓,发力之处却在后背,只有找准了背上的发力之处,将力量聚集在肩胛骨微微靠下之处,才能有力支持住持弓的手臂,将箭射直。
奉玄已经调整好姿势,佛子在帐下坐着,一直只看着他一个人。佛子曾经就站在奉玄身边看着奉玄射箭,奉玄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士,他开弓之时,姿态优美——佛子有一次看奉玄开弓时,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将自己的手放在奉玄后背的肩胛骨下,感受一下奉玄身体中蕴藏的勃勃力量。佛子欣赏奉玄身上的坚决骨气,欣赏他英姿勃发的模样——不只是欣赏,他爱奉玄这种模样。
发令的人喊:“射!”
奉玄以前用左手射箭,这次换了右手,佛子悬着心盯着奉玄的手。飞箭离弦,奉玄一箭射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