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衡嗤笑了一声,说:“想忙还不容易吗,你去军营帮着刷碗,肯定忙得想不起来我。”
高勒说:“咱是壮士,不是刷碗点灶的火夫,少将军不能大材小用!”
韦衡对高勒说:“壮士,休息休息吧。”从高勒手里接过狗绳,替冲雪解了绳子。冲雪在院子里撒欢,高勒自去休息,韦衡和奉玄、佛子一起往府中走,韦衡说:“外人都走了,咱们自己歇一会儿。往年我姨母在,他们不敢做什么,今天我姨母不在了,他们非要让我喝几杯,我哪敢儿喝酒?让高勒替我喝了两杯。中午席上既然有人劝酒,我说了几句话就躲着去了,没怎么吃东西,咱们今天早点吃晚饭,吃完了我带你们去城墙上,看打铁花。”
佛子说:“麻烦小韦将军了。”
韦衡说:“太客气啦,第五兄弟,你看奉玄就不和我说这些。”
奉玄说:“麻烦心准哥了。”
韦衡呵呵笑了一声,对奉玄说:“知道你们两个是一条心了,非得噎我一句。”他问奉玄:“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有的话和哥说。”
奉玄说:“没有特别想的,有特别不想的。”
“嗯?”
“不想喝酒。”
“那就不喝。”韦衡转头对佛子说:“第五兄弟,我到现在可是一杯酒都没喝。按道理说,我该喝一杯,当作寿酒。我要喝酒,你朋友不喝,你得替他陪我喝一杯。”
韦衡既然这样说了,佛子于是说:“我陪小韦将军喝。”
“好,你们去休息休息,换件衣服,一会儿我们喝一杯。”韦衡叫过来一个婢女,让她这就去后厨叫人温上一壶桑落酒。
奉玄回自己住的屋子,换下外袍洗了手,婢女请他去后花园。奉玄走出屋子,等了佛子片刻,佛子换了一件灰蓝色缎袍,光滑的缎子上织出起伏的暗纹,带着小团的金泥凤鸟纹。佛子靠近奉玄时,袖子滑过奉玄的手背,奉玄觉得缎面微微有些凉。
韦衡在后花园的流藻堂二楼等奉玄和佛子。镇军府的后花园名叫“太清园”,建在太清松庵的旧址上,园中多种松梅。流藻堂建在太清园北边的荷塘边上,不费一砖一石,全由木头建成,是一幢二重檐楼。天气微寒,荷塘中浮着一层薄冰,东边水面上的冰化了,立着一些荷梗。韦将军允许仆人割下荷叶晒干卖钱,因此荷塘中干了的荷叶早就被仆人摘走了,塘里只留下荷梗和一些干了的莲蓬,与水面倒影两两相望——后花园很安静,那些荷梗立在水上,反而更显得水面平静。
流藻堂一楼铺有虎皮。奉玄和佛子踩着木质楼梯走上流藻堂二楼,脚下的楼梯发出干木头特有的“嗒”“嗒”声,微微带有回声,他们一走上二楼,就看见了韦衡。韦衡穿着一身红袍,坐在另一侧推开的门边,门外的空中似乎横着一条黑龙。木楼二楼只剩下了三种颜色:只剩下韦衡身上那一点红色、韦衡身侧微亮的天色、黑龙一般的梅树,以及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