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玄说:“我不关心那个匣子,不用提它。我只关心你。五岐兄,你真的没有事?”
“没有事。”
奉玄抓着佛子的手,说:“我靠着墙睡了一晚上,浑身都疼。除此之外,我觉得我没事了。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佛子说:“吾友,不饿吗?”他说着动了一下,从奉玄手里撤回了自己的手,在黑暗中点亮了散碎的棺木。
奉玄的眼睛被突然亮起的火光刺激得发疼,他尽力睁着眼,去看佛子,想确认佛子真的没事。他看清了佛子眼下的小痣,佛子的神色很正常。
奉玄说:“饿,还能忍。好友,怎么把火灭了?我以为你受伤了,吓了一跳。”
佛子说:“我有点儿累,想歇一会儿,又怕自己睡过去,没人看火,火势失控,烧着其他棺材,所以暂时把火灭了。火没灭很久,会冷。”
燃起的火焰明亮炽热。
佛子说:“奉玄,如果你不放心,那你看着我,好好看着我,就知道我没有事。”
奉玄于是就认真看着佛子,佛子也看着他。奉玄似乎能在佛子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火光在佛子的眼里摇曳。
佛子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珠很黑。奉玄看着佛子的眼睛,觉得自己几乎要沉溺那沉沉的黑色之中。如果世上有一万深情,佛子要独占六千深情。对视是一个简单的动作,然而人们很少将这个动作延长,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从奉玄的心中弥漫上来。
奉玄叫了一声“第五岐”,第五岐是佛子的大名,奉玄很少这样叫他。
奉玄忘了从哪里听人说,两个人要是认真对视上一刻,就一定会落泪。所有情绪都藏在人的眼睛里,但是人们往往没有勇气去凝视,那沉重的情绪有时让人不敢直视……很少有人敢让对方就那样看着自己、很少有人敢那么看着对方。
他移开目光,伸手摸了一下佛子的颈侧。佛子看不见自己的颈侧,但是他能看见,佛子的颈侧有一片淤青。
奉玄的手下用力,佛子感到了疼痛,他轻轻握住奉玄的手腕,阻止奉玄继续施力。
奉玄说:“五岐兄,你记不记得,在我们遇见白狼那次,你说我们不该遇见。你说:‘我觉得你遇见我,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起来这句话。我害怕你说的是真的。”
奉玄皱了一下眉,滚烫的眼泪滴在了佛子为他擦泪的手上。
奉玄觉得这几天他好像要把自己这辈子的泪都流完了。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呢。他不悲伤,他只是皱了一下眉,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里掉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