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不死,你就得死。”
奉玄推门出去,想要远离韦衡。他听见遍照院的夜猫发出瘆人的叫声。香灰和尘土混在一起,被风微微吹动,几十具棺材一动不动,在佛像前齐齐沉默。
狂尸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梦见自己找不到佛子,他又梦见他做过的梦,佛子转头,黑发之下只有一个森森骷髅。他梦见黑暗里滚来了拖着头发的人头灯笼……又是血,血从白纸上渗出。白纸白得吓人,血色殷红。一双黑墨画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韦衡的头似乎要睁开眼,下一刻就要直勾勾盯着他。
一幕幕噩梦一般的景象在奉玄的梦里出现,可是这又不止是梦,是发生过的现实。
奉玄从梦里惊醒,眼前还残留着梦里的影像……那是梦的残影,也是现实的残影。
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喘着气从被子里坐了起来,摸到了流珠后,他将流珠紧紧攥在手里,不敢松开。一遍一遍,他默念清静经。可是,即使他默念清静经,也无法彻底将那些残影驱除。
奉玄起身,点亮了蜡烛。
他实在睡不着,就穿上了衣服。洗漱之后,拿上了剑。
掀开营帐,帐外扎人的寒气扑面而来。奉玄挡了一下风,走了出去。
明月西斜。
卢州军血红色的军旗被凌晨的寒霜冻住,风吹过时,无法翻动。
师姐已经带着韦衡的骨灰离开了。
奉玄不知道要去哪里。
一个值夜的士兵问他怎么不休息,他说睡醒了。
奉玄问那个士兵:“郎君,你在的军中,有没有一位叫代旺的士兵?”
士兵说:“代旺……我和他以前都是少将军军营里的。他那个小孩儿,人挺机灵的,我知道他,我还认识他姐姐。他死了。”
奉玄愣了一下。
士兵说:“您也认识他吗?您看我问的,您肯定认识,要不您不问我。嗐,在卢州,死个人是多大的事。他是病死的,死了好几个月了,不知道是干活的时候还是处理尸疫的时候……可能是处理尸疫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井里了,我只听他姐姐说他掉井里了,被捞上来之后就一直发烧。他姐姐还找我问军医来着。他有姐姐,帮他起了坟,我们还不知道要死在哪儿呢。俗话说得好——宁作五陵狗,不当卢州兵。”
宁作五陵狗,不当卢州兵。
“郎君以前是雪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