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觉得呢?”
“你……呵呵,”荀靖之低低笑了两声,“是你,昙姐和我说,我太有分寸了,我该见你的时候就叫你:第五岐,然后……”
“然后?”
“然后怎么样呢,然后……然后啊,我该立刻说:你还欠我五文钱呢。看你是……不承认欠我钱,还是不承认……你是……”荀靖之努力看着柏中水,他已经想起来了,扶着他的人是柏中水,说:“第五岐。”
荀靖之一眼望进了柏中水的眼里。
柏中水的眼睛黑白分明,眸子黑如浓墨。
二人对视,不知道为什么,荀靖之忽然想要流泪。
曹霸已喝得酩酊,一把拉住歌人的手,要歌人为自己的儿子唱一支曲,为自己佐酒,他说:“唱……唱《劝学》,小子要好好学!学,从出生就学,胜过那群门阀蛮子!”歌人于是清唱:“击石乃有火,不击元无烟……”
荀靖之不知道歌人在唱什么,他甚至没注意到歌人还在唱歌。
他只是久久地凝视着柏中水。
柏中水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荀靖之的双眼,说:“郡王,若你不看我,你觉得我是谁。”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离一切相,即是实相。
如果他不看他……
荀靖之听到歌人在不远处唱:“……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②
岂能长少年。少年……他的少年和青年时代截然割裂。如果他分不清柏中水和第五岐,那他为什么不能叫柏中水“五岐兄”?
他眨了一下眼,说:“第五岐。”
柏中水感受着手心荀靖之的眼睫的颤动,荀靖之温热的泪水几乎要将他烫伤。他捂着荀靖之的眼睛,说:“郡王,如果您很想他,那我送您一个礼物吧。”
他叫了荀靖之一声,很轻地叫了一声,他叫:“奉玄。”
奉玄。
一石激起千层浪,荀靖之一把挥开了柏中水的手。
“你不要这样叫我!”荀靖之惊恐地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花架。
一架木香纷纷坠落,像是下了一场大雪,花瓣落了他一身。
曹霸还在抓着歌人唱歌。
“郡王,我找到水了。”蕴真端着一杯温水,寻找荀靖之。
荀靖之扶着花架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