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关外的铁勒人向朔州、妫州迁移,这支铁勒人则进入了察坎关。铁勒人不种地,这支铁勒人进了卢州后,就在各个荒废的城池附近放牧牛羊,田地里都长了草,牛羊有的吃。他们砍杀尸群取乐,秋天就去抢劫卢州人,最好再抓几个铁匠给他们打刀,等天冷了,就带着抢来的粮食、收好的干草,赶着牛羊躲进城去。
今年是个冷冬,牛羊比往常冻死得更多,饥饿的牛群啃食死牛的皮毛,乌鸦啄食虚弱的牛的眼睛,使牛流出血泪。卢州除了铁勒人,还有其他外族人。外族互相争抢,牛羊不停地死去,这支铁勒人这才冒险南下,进入了幽州。
铁勒人被俘,尸体摆在他们的营帐前,寒霜结在死去亲人的脸上,寒霜也冻裂敌人的皮肤……这里有一地的恨。“许”字大旗压在营帐的上方,首领以为自己将被杀祭旗,部族将有灭族之灾。
铁勒首领说自己已经后悔抢走许朝军队的粮草,他愿意带族人献降,归还粮草,向许朝贡上牛皮、羊皮。他问第五岐,他的族人会不会被坑杀。第五岐不是见人就杀的杀神,没想着要六万铁勒人死,何况这些铁勒人里混着不少汉人。这些年来,死的人难道还不够多吗?进入黄河以北,第五岐常常看见叼着骷髅头的野狗。
死的人已经太多了。第五岐命人为死者收葬,他询问首领愿不愿意交出两个儿子,如果他们称臣,许朝不会计较他们的劫掠,或许还会给他们一些过冬的粮草。首领说愿意。他当着第五岐的面斩了自己的马,让马流出热血,自己向许朝皇帝所在的南方发誓——自己诚心与许朝约为和平,如有欺骗,自己暴死,儿子要惨死。第五岐向荀靖之传了飞信。
荀靖之是第五岐名义上的长官,他收信后,应该以征北将军的名义撰写军务急报,呈给长江之南的陛下。在陛下和群臣讨论下诏后,第五岐应该就可以从幽州回来了。
荀靖之看信时,震惊于第五岐竟然只带了不到两百人就敢冲进铁勒人的营地——他的第五大将军,胆识惊人!!第五岐赢了,所有人都会赞叹。但是荀靖之感到了后怕,第五岐赢了,荀靖之身上已出过一层冷汗。五岐兄只带两百人就敢尾随几千人,这是他技高胆大,而当他带着这些人骑马持槊冲进营地时,在想什么?!
天时已至,迅速做出判断,下令行动。未知输赢,但求我有命在天,也必须相信我有命在天。马抬蹄跨过围栏的那一刻,或颤栗、或激动,或惊悚。
兵者诡道,铁勒人不知道有人跟在了他们后面。但第五岐再胆大心细,也是在赌命——他赌赢了。
荀靖之缓了一会儿,才有力气重新看第五岐写来的信。除了震惊于第五岐做的事情,他也隐隐震惊于卢州的情况,后一种情绪的来得比前者慢一些。卢州竟然已经没有多少狂尸了吗,幽州的尸群聚集在南部,北边也尚算安全……?
卢州是苦寒之地,人在卢州活得苦,连尸群也要逃离那个地方。
荀靖之接手泗州的军务时,泗州已没有那么危险了。收复亳泗,功在荀彰之、第五岐等人,是他们带着少有经验的士兵进入了陌生的泗州,士兵渐渐熟悉尸群的习性,他们已处理了泗州最危险的部分。
荀靖之想了想,如果他能尽快带兵处理完泗州胶东的尸疫,泗州就不再有大量聚集着尸群的地方了。处理好这泰山所在之州,然后收复并没有想象中恐怖的幽州——那么,以往关东的亳、泗、雍、幽四大州便都重新回到许朝的国土中了。
荀靖之没有想到北伐会推进得如此迅速。妫州南部现在已在韩先勤的控制中,韩先勤说妫州还有大量狂尸,自己不敢轻易北上。许朝众臣以为尸疫发源自卢州,收复卢州之南的幽州一定困难重重,于是本想先收复妫州,再收复幽州。现在情况有变,或许幽州会先回到许朝。只要幽州能回来,许朝兵士就可以与韩先勤合力处理妫州的尸疫,那么妫州在不久之后也就会回到许朝了。
第五岐俘获铁勒人,是许朝在面对陷入未知的北地时的一次大胜。荀靖之原来恐惧这场北伐要被拖长到四年、五年或者更久,现在看来,说不定到明年夏天,陛下就已经可以移驾东都洛阳了。
荀靖之回到营帐中,叫来军中的参军和谋士,商讨之后给陛下写了信。第五岐为许朝所有人带来了一个大好的消息。信使将信送出,荀靖之等待着从长江之南的秋浦传来的诏书,更等待着诏书传下不久后,第五岐从更靠北的地方回来。
五岐兄,他许朝英武有谋的将军,他荀靖之的好友——八月一别,他可是已经想念他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