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昙的确在十几天前,就给周紫麟写过信,她向周紫麟表示,自己想去毗陵找周鸾。周紫麟回信说路上恐怕不安全,谢谢她记挂周鸾,劝她不要离开秋浦。
裴昙回信说周紫麟不在意弟弟的死活。
周紫麟没有再回信。前几天,他在出宫时见到了裴昙,匆匆相见,周紫麟下马对裴昙说:“我不是不顾阿鸾的死活,你要是出了事,阿鸾的心里不会好受,所以我希望你留在秋浦。”
裴昙说周紫麟只想到了弟弟,没有想过何谓“夫妻”。妻子有妻子的责任,她已嫁做人妇——她是周鸾的妻子,死便要和丈夫死在一起,如果不死在一起,就应该死在找自己的丈夫去的路上。
周紫麟最后说:“多谢你记得他。你如果一定要坚持,那就去吧。”
周紫麟的确说过,裴昙可以离开。裴昙现在要借周紫麟的威名来压人——周紫麟是手握兵马的周春霖的亲儿子、录公的亲外孙,他让长官去找周紫麟,长官为难地说:“啊……这、这……下官、下官,真的不敢放您啊!外面不安全。”
乳母抱着小翁主在后面的车中,一旦小翁主醒了、发出哭声,他们就不好走了。裴昙刻意将话说慢了一些,以免暴露自己的紧张,她对长官说:“那你去叫我夫兄来吧,”她看了长官一眼,“还不去吗?你是知道的,周家到底有多尊贵。不要拖延时间,你得罪不起我。”
裴昙必须要做出冷静且不会退让的态度来,一旦她露出害怕的情绪,她就输了。输了……她不能退步。
“是。”长官没有办法,只好让人放下了车帷。他派人去给周紫麟传信了。
裴昙隔着车帷静静等待,冷汗顺着她的背脊滑下去,一点一点浸湿了她的贴身衣物。她几乎不敢呼吸。时间一刻一刻流逝,她在心里祈祷,小翁主千万不要大哭。
长官派人去找周紫麟,竟然将周紫麟叫了过来。
时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年。裴昙听见士兵向周紫麟问礼的声音时,头发几乎竖了起来。脚步声传了过来——周紫麟似乎站在了车前。
裴昙只以为周紫麟会回一道口信或手信,没想到他亲自来了。裴昙听见了周紫麟的声音,周紫麟说:“是弟妹吗?”
裴昙的心一直悬着,听见周紫麟说话,立刻打了一个寒战,她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她强撑着道:“是。”
她攥紧了手指,喘息了片刻,几乎是尖叫着说:“我受够了这里!!”她指责周紫麟说:“你骗我……我写信给你说我要去找我的丈夫,你答应了我,可你现在反悔了吗?我受够了你们、受够了一个只会流泪的皇帝,我要走,我什么都不想再管了!周紫麟,我只是一个女人,我要去找我的丈夫。”
车外的周紫麟沉默了一会儿。
沉默,周紫麟为什么沉默?裴昙的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是周紫麟发现什么异样了吗,也是,周紫麟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