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青塘村里家家户户灶房顶上都飘起了炊烟,顾朝朗扛着农具刚从田里回到家,就听到院墙外有人在叫他。
“朗哥,你在家吗?我娘让我来叫你去家里吃饭呢。”
顾朝朗一听头皮都紧了紧,其实他大伯一家对他挺好,尤其是他爹去世后这几年,他大伯几乎将他视为己出。他大伯娘是个怜弱的,人又大方,对也他十分照顾,下到日常吃食,上到衣裳鞋子,都给他做过。
吃食多是自家种的,他厚着脸皮也就收了,可衣裳不同,乡下人家,日常都是穿着麻衣,他们村里是种苎麻的,他家以前也种,只是后来他娘改嫁,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就不再种了。
从苎麻到麻布,要经过十几道工序,脱胶沤渍、搓绩麻纱、上车纺布无一不是累人的活,他以前见他娘织麻,一匹布要织好几天,织好的布拿到镇上去卖能卖一百多文钱,做成衣裳卖还要更贵些。
他不好意思白要,可给钱他们并不肯收,只说他们是长辈,照顾他是应当应分的,他只能每次去镇上做工的时候,买些东西回来送去,一开始他大伯娘还要给他送回来,他好说歹说她才肯收下。
他大伯不放心他一个人住,想叫他住到他家里去,他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就拒绝了,后来又是一番折腾,才决定让他一个月去家里吃一顿饭。
就这样过了五六年,两家关系越来越亲近,可大抵是长辈都有个毛病,见不得自家孩子到了年纪还孤身一人,他一满十六岁,他大伯娘就张罗着给他说亲,他不觉得成亲有多好,就一直没有答应。
从那以后,他过去吃饭,他大伯娘时不时的就要劝他成亲,偏也不多说,每回念叨上两句见他不松口也就停了,这回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情愿的应了一声,慢慢挪到门口,拿开门后的门闩,往后一拉给他开了门,“清哥儿,先进来吧,大伯娘怎么还叫你来了?刚才在田里遇着,她已经和我说了今天过去吃饭,我自己去不就成了。”
顾清站在院门口,摆了摆手道:“朗哥,我不进去了。”
又接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娘今天怎么叫我过来呢,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做饭了,我们快走吧!”
“行,我先洗把脸,你等我一下。”顾朝朗折回院子里,从水缸里舀了水倒在盆里,快速抹了把脸,用布巾擦了擦,就跟顾清一起出了门。
顾朝朗家在村子最后方,后院外就是山脚,顾清家则在村子中间,不过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两人不过片刻就到了。
院门半掩着,顾清一边推开门一边喊:“娘,我回来了,朗哥也来了。”
“快进来吃饭吧,就等你们呢。”灶房里传出来顾清他娘李秋芳的声音。
两人走进灶房,顾朝朗看到他大伯和堂哥堂嫂已经在桌子旁边坐着,便也拉开凳子坐下,等李秋芳端着最后一个菜上桌,一家人端起碗筷开始吃饭。
饭吃到一半,李秋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朝朗,你别嫌伯娘啰嗦,这回让你来是想着商量一下你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