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坤子道:“我们东海二十四岛何等偏僻,你又怎会认得我们?”
姚晓霜笑道:“原来是东海二十四岛的小妖。狄樱竟未告诉你们,来我长白山盗取仙灵宝物,你们几个还嫩了些?”
九头翁道:“本来我们取血池神水确有不该,若非病魔身有异样,我们也不会铤而走险。况且我们取的,不过区区几两神水,你们并未吃多大亏,我们也没占多大便宜。我们主人茑萝仙子曾经也在仙门修炼,后来虽投了魔界,却时常告诫我们休得滋扰仙门弟子,足见仙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三位仙姑不如卖我们东海一个人情,我们回了东海,自当禀明茑萝仙子,他日若重明观有难,诸位只消一句话,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管。其实我们此来,是因为鸠蓝血池虽有调息益气之功,毕竟火气太重,修炼脉息尚可,要练习法门,尤其是阵法,还是避开血池为妙。仙子已算准各位在天池演练阵法,从头到尾我们都无意与贵派冲撞,只想着借血池神水一用,所以……”
“你倒会说话。可惜呵,妖孽毕竟是妖孽,竟分不清何为借,何为偷。”黄玉笙道,“再说了,狄樱既为仙门叛徒,她是否重情重义与我何干?我们重明观便是遭了灭顶之灾,若要与你们魔界中人勾结方可苟延残喘,那便是气数已尽,还有什么脸面立足于世?你们有本事带出血池神水,只管试试看,若无本事,我劝你们知难而退,省得自讨苦吃。”
玉沉舟凑到铁笔书生耳畔,低声道:“方才我们越飞越累,莫非竟是血咒所致?”
许燕飞道:“既然知道血咒的威力,你们又何必一意孤行呢?”
元坤子对黄玉笙道:“真是笑话。我们分不清何为借,何为盗,我倒想问问你,这鸠蓝血池乃自然天成,又不是你们重明观的人勤修苦练所得,你们又凭什么据为己有?莫要说什么天意使然,这天底下成王败寇,与其说是天意弄人,莫如说是弱肉强食。你们占了鸠蓝血池千余年,却不去想,偌大一座长白山,过去却为黑龙巨兽所据。你们仙界可取黑龙巨兽而代之,又怎料得将来,不为他人取代?”
姚晓霜怒道:“等你们东海霸占了长白山再说这话不迟!”话音未落,她已放出青天印,掷向四妖,再以威灵指诀,输一股阴阳合和的真元。
那青天印登时银光耀目,朝四妖劈下十余道电光。四妖各化气盾护体,元坤子抛出袖纱,铁笔书生化铁笔为金伞,九头翁则以血掌化出一条赤龙,玉沉舟则化出千缕荧丝,以双掌翻移摇转,织就一把荧丝口袋。
黄玉笙、许燕飞也各释法宝,向那四妖发起攻势。四妖之中,只有元坤子的法力堪与许燕飞勉强一战。不过七八回合,九头翁和玉沉舟便有血气溃散之象了。
黄玉笙传声于姚晓霜,道:“师叔,今日我们索性杀了他们。”
许燕飞传声入耳,对黄玉笙、姚晓霜道:“我们仙界三派祖师有训,对于邪魔歪道,不可赶尽杀绝,只要他们肯交出神水,何必取其性命呢?”
姚晓霜传声道:“燕飞,三派祖师此训,是担心我们对魔界中人赶尽杀绝,会逼迫其齐心对抗仙界。这四妖,两个是病魔门徒,两个来自东海二十四岛。病魔和狄樱在魔界远算不得有头有脸之辈,我们杀了这四个妖孽,难道天魔甚或冥火金尊还替他们打抱不平?”
黄玉笙与姚晓霜立场一致,许燕飞劝不过二人,只好遵照黄玉笙的吩咐,临时摆下一道阵法。此阵名曰玲珑六爻阵,乃以六爻之变合三才之灵,原需六人镇守东南西北上下六方关门以圆阵局。黄玉笙三人遂各化一门当家的法宝以弥关门,黄玉笙镇北,幽冥鉴镇南;姚晓霜镇东,青天印镇西;许燕飞镇上,逍遥旗镇下。
玉沉舟见此阵仗,自觉不妙,对铁笔书生道:“她们这仙阵威力无穷,我看我们还是……”
元坤子舞着两把煞气炼化的刺鞭,喝道:“玉沉舟,你好没骨气,我们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便想着投降?此阵戾气甚重,你当真以为投了降,她们三个便会饶我们不死?”
黄玉笙笑道:“你们若知道好歹,现下投降服软,还有活路。”
元坤子对另三妖道:“你们莫要听她胡扯,我们只要服软,她们要取我等性命,实在易如反掌。”她又对仙界三人道:“你们当真以为仙子派我们前来盗取神水会毫无准备?”
言毕,她由印堂化出一粒紫珠,展臂抟身,以运真元。只见那紫珠由上至下封住元坤子百会、左右通天、风府、右秉风、右天宗、脊中诸穴,再自命门入体。霎时间,元坤子面门闪出片片金磷,她再运气于喉,红唇大张,一方木鼎便由她口中飞出,眨眼功夫涨大十余倍。
“五麝神鼎!”姚晓霜惊呼一声,黄玉笙、许燕飞二人不觉紧张起来,各自调元运气,使出全力镇守关门。
五麝神鼎随元坤子心咒驱驭,一时变化多端。鼎身先化出五彩焰气,随即由鼎腹迸射万千游丝。那游丝形若烟缕,却泛出冰晶的质地,说是游丝,更像密密速生的冰花,张牙舞爪,好不跋扈。姚晓霜只认得此宝,却未见识其变化之繁、之奇。见那游丝长势咄咄逼人,姚晓霜对黄玉笙、许燕飞道:“这五麝神鼎法力非凡,可通仙魔二界,当年崆峒山玄凰圣君便是凭此宝吸取邪魔道行的。你们仔细莫叫她钻了空子,以至于伤及根本。”
黄玉笙听罢,眼见那游丝已生得密不透风,形如巨树,传声于姚晓霜、许燕飞,道:“我们撤阵。”
玲珑六爻阵既撤,仙界三人合指血画一面鸣凤昊天符,以制五麝神鼎之法,又把法器运至四人跟前,分其精力、扰其心神。随即,黄玉笙以混元大法中阴阳一线风雷子炼化风雷神珠,奇袭魔界四人;姚晓霜则抻开十指,凝气于双臂诸穴,再施金箭玉鸾指,以缓神鼎游光之势;许燕飞四两拨千斤,以双白鹤指诀施展落英神功,一时间搅起团团砂石雪块,将元坤子裹在其中。
元坤子一声怒喝,对另三妖说:“我把你们渡出长白山。”又对九头翁道:“九头翁,你务必护好血池神水,以助仙子神功大成。”言毕,她以双掌驱驭五麝神鼎,一面默念心咒,一面翻掌运气,将全身血魄聚在任督二脉,炼出一粒通体幽蓝、恍若水滴的游珠。
此珠由她掌心两抹氲汽凝汇而成,她单是双掌一合,那游珠登时一分为三,朝铁笔书生、九头翁和玉沉舟奔去。三妖一触游珠,都缩入游珠之内。游珠盘旋两圈,避开仙界三人法术炼化驱驭的雷珠、游光和砂石,为五麝神鼎所纳。元坤子抟身一翻,足尖点在两丈外一株挺直的云杉上,使出浑身法力,由左右掌心各推两团焰气,打向五麝神鼎,霎时间神鼎游光俱碎,将姚晓霜震至百仞以外,神鼎则携三妖化作黑影,朝东南向飞去。
黄玉笙见状,行九色莲花印,推出幽冥鉴,紧追五麝神鼎。元坤子一面应付许燕飞的落英神功,一面抽出袖纱以缠幽冥鉴。哪知黄玉笙改行玄武指诀,将一束磷光打向幽冥鉴,一道紫色电光便由幽冥鉴迸射而出,沿袖纱导至元坤子,将她击落云端,坠到崖边。元坤子攀住一块突出的岩石,下力一推,逸去十余丈。
黄玉笙朝许燕飞嚷道:“莫叫那妖女逃了。”
许燕飞得令,冲身飞至元坤子身后,将逍遥旗炼作一串冰梭,随即双臂连挥。元坤子虽侧翻避闪,仍叫冰梭直贯左肩。她不免惨叫一声,元气稍乱,急坠而下。幸而半空飞过一只毛脚鵟,元坤子看准时机,右足点其脊背,方才缓过神来,从而元气汇聚,避免直落山谷。
许燕飞降至低处,又挥出冰梭,朝元坤子天灵盖直直打来。元坤子回首看去,化三枚雷珠于喉,喷向许燕飞。许燕飞左手行三清指诀,炼一股气波,弹回雷珠。元坤子避开两枚雷珠,左腿却叫第三枚雷珠所伤。她忍住剧痛,又飞了数丈,攀住绝壁上一条枯藤。
回头看去,许燕飞就在眼前,黄玉笙、姚晓霜一前一后,皆在逼近,元坤子冷笑一声,对许燕飞道:“你既然要我性命,我便成全你,只怕你要不起。”话音未落,她已放开枯藤,在绝壁上翻身运气,肉身逐渐化作焰气,点燃了绝壁上的藤蔓枝节。
许燕飞看出元坤子法门诡异,不敢再靠近一分,且行北斗指诀,预备炼一道气盾,以御焰气。不料元坤子肉身忽然裂作九条赤龙,其四攻袭许燕飞面门,其五则由后方发起攻势。许燕飞刚要施展混元大法,攻其面门的四条条赤龙突然没了踪影,她自知中计,回身一看,那五条赤龙已然合一,现出元坤子真身,许燕飞忙施毕方凌云瘴。
按理说,混元大法七道法门之中,最宜近攻的,的确是毕方凌云瘴,可惜此法许燕飞修炼不足一月,三华运转之术并未熟稔,到底慢了半拍。那元坤子以肉身炼作蛊毒,猛扑过来,许燕飞毕方凌云瘴才将施展,元坤子的肉身距她已不足一丈。就在此刻,元坤子的肉身陡然化作一团黑泥,轰然炸裂。许燕飞自觉不妙,正要施法,已叫黑泥溅了一身。黑泥一沾肌肤,旋即渗入皮下,深达经脉、骨髓,眨眼功夫已遍布许燕飞五脏六腑。
许燕飞霎时间头晕目眩,忙飞向不远处的绝壁,探到一根未被烧断的枯藤,气喘吁吁。元坤子的元神则趁机遁光隐入不远处的五麝神鼎,逃远了。
黄玉笙赶到绝壁处,叹道:“可惜来迟半步,叫那妖女元神逃走了。”
姚晓霜赶到,同黄玉笙一齐把许燕飞救至崖顶,随即打坐凝气,行真武指诀,将三股真元徐徐引向许燕飞,由其左右魂门及神道三穴入体,由其左右天通及百会三穴出体,以探其伤情。许燕飞方才还可言语,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已面如死灰,双瞳呆滞,活死人一般了。
姚晓霜纳回真元,对黄玉笙道:“玉笙,燕飞情况不妙。”
“可伤了根本?”
“燕飞经脉内瘴气涌动,根本必有损伤,不过好在她及时封堵全身多处大穴,倒不至于仙根尽断。”
黄玉笙问:“东海二十四岛的魔功究竟有何乾坤,师叔可知?”
“东海二十四岛以无量千机大法着称。可是当年金翎法王和他兄弟居岛为尊,东海二十四岛的妖怪便极少离开东海地界,绝不过问三界恩怨是非。狄樱夺岛后虽也有过野心,占了阴魔的武夷山,却不知何故弃山回了东海。说实话,这无量千机大法中有何等玄机,恐怕仙界之中是无人知悉的。我只听玉和仙姑说过,被无量千机大法所害的小妖、凡人,多为中毒身亡,足见那无量千机大法是长于蛊毒的。不过燕飞所中之毒,既为妖女肉身所化,恐怕毒性非同小可。燕飞若非有近两百年道行护体,早已毙命了。”姚晓霜再行七宝骞林指诀,由膻中穴逼出内丹,直入许燕飞印堂,对黄玉笙道,“我现在为燕飞调理经脉,使其血魄归心、真元护脑,再行挪动,以防蛊毒攻心入脑。幸而眼下上官龙在我们长白山,相信燕飞所中之毒,他是认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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