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笑着,看看燔花童子,对众魔道:“八面佛现下行踪不明,本来我们应当尽快查出真相。只是眼下大敌当前,若为此等事务分心,实在不值当。”言毕,人魔起身,又道:“前几日我夜观星辰,发现此次星变不同往昔,也许是我们魔尊破阵的绝好机会。”
玉面判官问道:“师叔可算出此次星变玄机所在?”
人魔道:“我怀疑,此次星变,恐怕不在夜里!”
众魔听罢,无不诧异。同样的话,从茑萝仙子口里说出来,岳王及其家臣却无半分惊色。茑萝仙子看着岳王,饶有兴味,道:“莫非王爷早知此事?”
岳王笑道:“我既与仙子结盟,也不瞒你了。仙子一定知道,天禄岛上有伯寿、仲忧二石。玉面判官手上那只虎界方便是从仲忧石中锤炼而来的。”
“虎界方威力了得,单说寻踪定位、占星卜卦,堪称魔界极品。我自然知道。”
岳王起身踱步,道:“论灵须之奇绝,仲忧石稍逊于伯寿石,虎界方由仲忧石炼得,法威又要减去大半。那伯寿奇石仙法天成,便是凡人也可借其法力略卜凶吉。但有仙家法术者,哪怕修为只在中人之下,也可预知星象变异,人世浮沉。”
茑萝仙子浅笑道:“王爷盟友之广,真是令人佩服。”
岳王回身看着茑萝仙子,道:“我区区一个西梁藩王,仙魔二界略有头面的人物本来是看不起我的。说起来,仙子你看得起我,我不胜感激。不过这天底下,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若能集小智小力而不怠,亦可成大之不能呵。”
茑萝仙子道:“既如此,我倒放了心。王爷有此等见地,难怪门下贤才荟萃了。”
“说到贤才——”岳王朝一位贴身家将使去眼色,那家将连击两掌,只见屏风后头闪出一人,竟是双阳。岳王道:“这位双先生,诸位应该都不陌生吧。”
茑萝仙子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南淮国摄政王门下的谋士,怎么现在又投身岳王门下了?”
双阳拱手拜过茑萝仙子一众,道:“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岳王宅心仁厚,礼贤下士,更有气吞山河的气概,我弃暗投明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岳王坐下来说:“我听双先生说,那日你们诸位身陷栖霞谷,情势危急,仙子使出了一套血海灵犀剑法。那剑法原是借血肉元神炼剑化阵的法术,不曾想,南淮国那位郡主竟不顾主从之情,欲牺牲双先生性命。双先生也是寒了心,这才投奔我门下。其实我对双先生的才情仰慕已久,只是双先生有情有义,念着常氏兄弟的知遇之恩,始终不肯效忠于我罢了。”
茑萝仙子盯着双阳,道:“这也是咄咄怪事了。血海灵犀剑法是我悟出的法门,你如何肯定,你们郡主明知那剑法是刀山火海,却将你往火里推呐?”
双阳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跟随常氏这许多年,莫非还不知他们常氏兄妹是什么德性?当日常朝云吩咐我和杨沐白助仙子布阵,我便心生疑惑。那花禅婆婆虽出尔反尔,不值得信任,可她到底答应放常朝云在先。对常朝云来说,花禅婆跟你并无多少亲疏之别,你们私下若无讨价还价,常朝云凭什么全力支持你,对付花禅婆?她就算肯帮你,为何如此干脆,一下子借你五人施法?那日仙子与花禅婆对峙,谁赢谁败全看我们这些外人如何站队。仙子好生厉害,每一步都谨小慎微,审时度势,在花禅婆的地盘可以反败为胜,靠的是过人的才智。我再不济,也不至于看不出其中蛛丝马迹来。所以我才吩咐杨沐白带上四人助你布阵。亏得我留了一手,要不然,我早已魂飞魄散了。”
茑萝仙子上下打量双阳,赞道:“难怪南淮人才济济,你却在摄政王府站稳脚跟了。真真是不简单。”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望仙子解惑。”双阳道,“仙子的血海灵犀剑法,其威力大小与入阵助法者的修为可有关联?”
“血海灵犀剑法威力大小的首要关节,是牺牲之人必须全无抵抗,以心神入阵。当然了,若牺牲者天资过人,剑阵得成,自然威力大上许多。”
双阳道:“难怪了。当日那许多人,她明明不用牺牲我和杨沐白,却非要我们二人带头助你施法。常朝云这算盘打得精呵。”
茑萝仙子笑出声来,说:“常朝云算盘打得精,你也不遑多让嘛。想那杨沐白与你也算朋党,你已看出血海灵犀剑法内有玄机,却不告诉他,害他送了性命。听说南淮政变之前,你便满口仁义道德。后来那睿王夺下皇位,却莫名其妙害了怪病,以至于皇权旁落常氏兄弟之手,听说也是你妙笔生花,平息了南淮国内些许儒生的怨气。我虽活了好几百年,也见过许多儒生,修魔功的有,炼仙术的也有,却始终弄不懂儒为何物。有劳双先生指教了。”
双阳睄一眼茑萝仙子,掸开手中折扇,故作轻松道:“儒者,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也。圣人之言自有大圣之理,无论治国修身,以大儒之道解万千困顿,是无往不利的。不过人生在世,若囿于大圣之理,怕是寸步难行哟。所以儒生的能耐,并不在于知不知圣人之言,而在乎解不解圣人之言。”
“这么说来,圣人之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全凭尔等解释咯?”茑萝仙子道,“那么万一圣人之言确凿无疑,又该如何曲解呢?”
双阳道:“这有何难?譬如圣人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圣人的原意自然合大道之理,可是至东汉,这句话却变成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惧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只添个惧字,意义便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