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本以为季本昌今日要挨好大一顿罚,顺带牵连几人,谁知天子轻笑出声。
龙颜难测,伴君如伴虎。
“季爱卿说得没错,朕其实也想知道,各地受灾之时,朝廷拨款拨粮赈灾,能有多少能真正到百姓手上呢?若是赈灾款与赈灾粮到不了百姓手上,那最终,去哪儿了呢?”
有人跪着打起了哆嗦。
不是他们从中贪墨,而是往日赈灾,会经他们的手,他们不剥削,但会有防不住的层层剥削。
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
也是,旦为君者,哪个能有多糊涂?下面的那些手段在他眼中,不过小孩过家家把戏罢了。随意拎一个出来,陛下能看不明白吗?
只是氏族庞大,大周初稳,还经不起风雨动荡飘摇。
陛下不是不下手,他只是......
在等时机。
而如今,时机好像......来了。
“陛下明鉴,臣等,绝无不臣之心!”
天子又是一声笑。
只听他轻声唤道:“今日殿上,不查贪墨,都平身罢。”
谁敢平?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一人敢起身。
“行。”
天子俯瞰他们,“既都不想起,那便都跪着听吧,季爱卿......想站便站着罢。”
季本昌怒火渐平,这时才知道后怕。
他这人毛病不多,但仅有的毛病却怪得不行。
他“护食”,及其“护食”,相当“护食”,那感觉只要一来,便不管不顾了。
还在他今日没护错方向,看起来陛下并未责怪他。
但他还是“哐当”一声跪了下去。
“陛下......老臣还是也跪着听吧。”
天子不置可否,轻踱两步,踢了洪公公一脚。
“你跪着作甚,起来记朕口谕。”
“嗻,嗻......”
洪公公抬头抹了一把冷汗,一骨碌爬了起来。
天子看着百官的帽顶,徐徐道:
“方才朕只说减粮税,却有一事忘说。此事,正与季爱卿口中的东部灾情有关,若无此事,朕也不会许诺减免粮税,毕竟......季卿的担忧不无道理。”
百官眼巴巴等着他后面的话。
“沈卿,也就是同安县令沈筝,连同整个柳阳府,捐粮赈灾。沈卿她,更是将自己私人手中的所有粮食捐了出去。”
百官一愣。
一个小小县令,手上能有多少粮食?捐过去给灾民塞牙缝?
天子知他们所想,掏出怀中信件,风轻云淡道:
“沈卿捐的不多,也就十几万斤吧。”
“哐当——”
殿上除天子外,唯一站着的洪公公又跪倒在地。
他望着天子,上下牙直打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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