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回到幽州。
渔阳郡,渔阳城。
渔阳城因城坐落于渔水之北,故名渔阳。
战国时期,燕将秦开大破东胡,北逐东胡上千里,为燕国开疆两千余里….
随后,燕国由西向东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
数百年来,虽然政权交替,但渔阳城在渔阳郡的地位却从未改变,一直如定海神针一般的屹立在渔阳郡北部。
“咚咚咚…..”
如雷的战鼓声,震荡人心,激烈的攻城战,正在渔阳这座古老的城池上演。
“杀啊~”
嘶声力竭的喊杀声,声震云天,似滔天巨浪一般汹涌激烈。
如蚁的甲士,口衔长刀,手举大盾,沿着云梯无畏攀爬,而迎接他们的是倾泻而下的檑石滚木、金汁箭雨…..
“呃啊!”
一个个甲士被砸落云梯,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但马上又有无畏的甲士替了上去,残酷而又悲壮。
“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如蚁附城的攻城大军后方,邹丹赤红着双眼,状若疯魔般的嘶吼。
他就像一个输红眼的赌徒,变得疯狂,变得暴戾。
“主公,撤吧!”
看着一个个曾经跟随他戍卫边疆的袍泽,惨死在攻城战中,文则心痛难忍,来到邹丹身旁,语气哀求。
这已经是他们猛攻渔阳城的第二天,渔阳城不仅是渔阳一郡政治中心,更是北疆重镇,其强大的防御力,哪怕城上是一群各家豪强拼凑的私兵,也令文则看不到一丝攻破城池的希望。
更要命的是,在后方还有一个随时可能杀来的赵云。
在当前这种情况下,一旦白袍军杀来,他们必将十死无生。
同时,文则笃定赵云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混账!”
本就输红了眼的邹丹,一听文则之言,横眉怒视,手中长剑倏然横在文则颈上,瞠目厉喝:“尔敢再言撤,死!”
文则难以置信地望着邹丹,他从邹丹眼中看到了杀念!
这一瞬间,文则遍体生寒,这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心变得寒了!
文则眼窝中,荡起泪花,他愣愣地看着邹丹,不禁自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他,走上这条不归路?
因为他是我的义兄,我们曾指天立誓,生死与共,福祸与共,不求同生,但愿共死!
“愣着做甚?攻城啊!”
见文则愣神的样子,邹丹极为不满,嘶声喝斥。
看着宛若疯魔的义兄,文则内心无比失望,他知道曾经那个豪迈雄壮的义兄已经疯了!
突然间,文则双膝跪地,对着邹丹三叩首,他眼窝中禽着泪,似永别一般的语气:“兄长,弟去矣!”
语落,文则提起截头大刀,一往无前地直扑城池…
看着文则的背影,邹丹的心似乎被什么牵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不久后,前方攻城部队士气一泄,出现了骚乱,开始溃退….
这时,一名浑身浴血的甲士,哭丧着脸来到邹丹战车前,泣声道:“主公,文将军战陨!”
闻言,邹丹浑身一震,他凝视着城头,脸上疯狂之色渐渐隐去,浑身像是被什么抽空了力气一般。
“报!”
一声长长的唱报,夹杂着慌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启禀主公,白袍军杀来了!”
斥候在邹丹身后,惊慌失措地禀报。
“哈哈哈!”
邹丹依旧凝视着文则身陨的城头,惨然大笑起来,笑声中是无尽的悔恨….
当日,在潞西战场上,文则冲破白袍军斥候封锁,护我逃回了安乐。
回到安乐后,文则对我说大势已去,劝我带着妻儿逃亡塞外。
可我不甘心失败,执意抽调后方兵力,增持安乐,这才让鲜于雄等人钻了空子,夺了我的根本,掳了我的妻儿。
得知渔阳被占后,我疯了,因为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如今,文则用他的死,来唤醒了我,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邹丹缓缓闭上双眼,横剑于颈,眼角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主公!”
邹丹自刎于大旗下,一众亲卫悲声大呼。
而前方攻城的渔阳军,本就因文则战死城头士气大受打击。
在邹丹自刎后,渔阳军由溃退,变成一哄而散…..
渔水南岸,奔腾而来的滚滚铁骑,在喝令声中缓缓停下。
“赵”字大纛下,赵云戎装披银甲,跨坐神驹玉狮子;他目光平静地望着对岸,他恨一切叛逆者,但不会对溃散的兵卒赶尽杀绝。
因为今日过后,这些人都将是他的子民!
数千铁骑就这么停在渔水南岸,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对岸再也不见一个溃逃的渔阳兵卒,只剩满目疮痍的战场,以及城下那些失去行动能力的伤兵,在低声哀鸣。
“咣当!”
这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只见紧闭的渔阳城南门,渐渐开启….
…….
渔阳郡府。
“即刻派人通晓各地,渔阳之乱罪在邹丹,罪在王松,其余人等概不追究!”
鲜于雄与一众渔阳豪强将赵云迎进渔阳城后,赵云当即宣布只诛首恶,余罪不究。
鲜于雄等一众豪强闻言,大呼州牧英明,心中那一丝不安也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