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赤忱(免)(2 / 2)

可是魂灵的伤口根本没办法用物品愈合。

“江叔叔,”沐镜看向江槿,“你有什么办法吗?月娥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也没有办法。”江槿不忍地偏过头,深深叹息。

“魂灵虚弱不是因为她生前的伤口,我们本就是依靠生者的记忆存活下来的,如果被人类世界的同胞们彻底遗忘,我们就会变得虚弱,最终消失在这个世上。”

*人的一生会迎来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大脑的死亡,意味着生理上的身体逝去。第二次是葬礼的结束,意味着在社会中的存在消失。

第三次便是遗忘的结尾,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想起你,你就只能毫无价值地,孤独地,永远地逝去。

“那如果我记得呢?”沐镜求助地看向权珩,“姐姐,要是我记得呢?我也是姐姐的同胞,我也知道月娥姐姐的经历,我能不能帮到她……”

“好孩子,乖孩子。不急,不急。”安月娥伸手摸摸沐镜的头,语气带着长辈惯有的温和,“没事的,咳咳咳……”

“按照之前全知卡的说法,这方法可以,”疯帽子回答,“但前提是要完成任务,回到人类世界。”

“来得及。”权珩一锤定音,“不会有事。”

“姐姐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的,她从不骗我。”

沐镜安下心,伸手帮安月娥抹去眼角咳出的眼泪,“月娥姐姐,好人都会有好报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安月娥很轻地笑了下,眼角露出不明显的细纹,温柔如秦淮水,“好。”

“我们加快速度,”江槿看了看路,“前面就到……”

“不许动!”

草丛里突然传来声音,厉声打断了权珩几人的谈话,埋伏得极其隐秘的几个人从草丛间举枪而出,“你们是什么人?!”

……

昼夜边域。

“咦,首席登陆他的账号了。”

路小漫喝了口「秋天第一杯奶茶」,疑惑地看着强制下线的账号:“是因为我花得太多了吗?我可以双倍补偿的。”

边域惯会看人下菜碟——他们这些大组织的首发不仅仅有两成的税务减免,还可以拿到频道收入的六成。

不过他们也不靠频道收入存活,甚至会因为保密性直接关闭频道,主要的收入来源是高级地图的通关奖励,还有洲际赛、全球赛的排名奖励,并不缺游戏币。

而且无垢黎明的成员费用是百分比制度,挣得多就缴得多些,一赛季的总和能凑够俱乐部地租税务就成,总税金压力不大。

况且无垢黎明的首发都不爱打应援,用不到奖金就全投进俱乐部的基本建设、物品购买、成员补贴等必要开销中。

还挺和谐的,以至于除了首席对税务关心,组织里其他人都不咋在意游戏币的使用。

“首席不会这么小气的,”路秋生提了提自己手里的芦荟汁,肯定道,“而且我们给他买了两杯芦荟汁!”

“也对。”

路小漫觉得很有道理,吸了口“珍珠”,感觉嚼着有种怪怪的美味:

“但是今天是不是要例行清理下无垢河啊?上个周首席突然变更清理频率,我就因为打本没有赶上,今天一定要清理得认真点——不然会像以前一样冒出很多畸形生物,不好看也不好吃。”

“你说起这个的话……我也想起来一件事,”路秋生回忆道,“上个周的无垢河清理你不在,可巧无垢河里冒出一堆污染物质,跟哪里开了闸似地往外冒,人手不够,还让几团黑球爬上岸了!”

“爬上岸?!”路小漫震惊,路小漫不敢相信,“首席不是说爬上岸就会影响我的厨艺吗?!怪不得我之前的烧糊了鱼!”

路小漫泪眼汪汪:“我一直不敢让那些东西爬上岸的……之后怎么样了,抓回来了吗?”

“……没有。”路秋生尴尬道,“那些黑团直接就消失,不过首席叹了口气,就说了句话。”

“首席说什么?”

路秋生仔细回想:“首席好像是说了句——”

「乾坤周转,因果轮回,血脉相连」

守夜人微微叹息。

他站在无垢河边缘,看着面前成半圆形的淡红色河流,蹲下身检查了遍水质。

微红的河水闪烁着淡淡的金光,慢慢在手掌的缝隙中流走,手掌中遗留下浅淡的黑色雾气。

他静默地对着残留的痕迹看了几秒,在黄昏的光下垂眸,缓缓地收拢掌心,自语的声音低而沉:

“当年没能彻底清扫,现在就是春风吹又生啊……”

守夜人席地而坐,对着河里冒泡的锦鲤叹息:“你可千万别破了无垢河的阴爻,不然可就野草生根,入目皆是了——有点担心,要不小鲤你吐三个泡,我求个万物生的好意象。”

锦鲤:“……”翻个死鱼眼,甩尾巴走了。

守夜人:“。”

“算了,不吉利,一定是封建迷信不可取,”守夜人忧愁,再次点开权珩的频道,“我还是实时追踪吧。”

……

游戏内。

“老江!我刚刚都没认出来你,我差点以为你今年醒不过来了!”

出现的一男一女和江槿对视,各自愣住,随即喜上眉梢。

“哎呦,我就说你们是自己人!”

“嗨,什么叫你早说的,”其中的妇女嫌道,“是我早说不可能是怪物的,那些倭鬼和黄皮狗不可能长得那么好看,也没咱真正华夏人的气质。”

“你们两个不是去年……”江槿顿住,随即庆幸喜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本来忘了,但又被人找到资料又记住了吧,”女人笑道,“我就知道咱国家会想办法,会一点点找回来,忘不了咱们的!”

“对!”江槿用力点头,“小妮姐说得对。”

面前两个人熟络地跟江槿打过招呼,因为长期下地干农活而粗糙的脸上满是笑容。

“你这次还要攒三城通行证?”徐小妮询问,“前面两城怎么样?这几位是来通关的?”

“他们是来帮我们的,前面两城的通行证全拿到了,还直接把怪物解决了——多亏了这几位小同志。”

江槿笑道,向权珩介绍:“他们两个是游击队的队员,这是高平。”

“高先生……不,”权珩轻笑道,“高同志好。”

“哎!好。”矮个子的男人带笑点头。

“这是徐小妮。”江槿也笑,“你们也可以叫她小妮姐。”

“小妮姐好。”

“好好好,小姑娘真讨人喜欢……是外面人吧?”徐小妮看权珩点头,笑道,“看你就知道咱们胜利了……等会儿带你们去河那块,路上也跟我们讲讲以后的事!”

高平忽然奇怪,小声询问:“怎么还有个洋人?”

“哎呀,礼不礼貌,”徐小妮给了高平一肘子,压低声音,“这又不是咱们村,而且外国人也有咱同志,你又忘首长说的了!同志无国籍,就说白大夫,救咱们多少华夏人?”

“啊对,你看我这觉悟,还有待提高。”高平摸摸脑袋,笑道,“同志是哪里人?”

“哦,达瓦里氏,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疯帽子想了想道,“我生在俄国皇室,但很快就全面解放了,是苏维埃人。”

他一顿,又看向权珩:“对了,我和双头鹰是前后进来的,不过他们晚一些,甚至有人在91年前后。”

“双头鹰?”

权珩想了想,点了头。

她知道阿枭就是暴徒,也知道他们是俄国人,没想到居然是1991年前的人。

“两位前辈。”权珩道,“我能问一下你们刚刚藏在哪里吗?我们过来时没有察觉到什么气息。”

“在地道里。”徐小妮笑答,“这附近地道口多着呢,最好隐藏。”

“地道?!”沐镜耳朵动了动,睁大眼睛看过去,“是那种特别长的,什么都可以放的,好多层的地道吗?!”

“对!就是小娃娃说得那个,”高平笑道,“而且这地道当年和咱队伍的游击战、地雷战、反包围战结合起来,那战斗效力是没得说!尤其是反扫荡的时候,那倭鬼根本就摸不到咱队伍的影子!”

“好厉害,”沐镜忍不住赞叹,“我以前还在村里看放电影的放过呢!原来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高平一挥手,“一开始还没那么神奇,窄还浅,不坚固,倭鬼那马蹄子都能破坏,后来派了专家来,修的那叫个好啊!”

“那叔叔,地道是不是特别长啊?和电影里面的一样长!”

“长,可长了!”

高平看见后来的孩子就高兴,一听他想知道就更来了精神。

“光咱这冀中就两万多里,8000个村庄在一块,首长都说了这叫地下长城!地道里望孔、射击孔、通气孔、陷阱、活动翻板、指路牌、水井、储粮啥滴都有!”

“那打怪物,不对,”沐镜认真回想电影里的内容,“是打鬼一定很厉害!”

“那是,这俺给你道古道古。”高平骄傲地竖起大拇指。

“就说倭鬼和黄皮狗子的5次大围剿,俺们靠这地道毙伤敌人2200多。

“再说隔壁冉庄靠着地道打了72次,还和正规队伍一起打了85次,2100多黄鬼黄狗都被咱打掉了!”

“好厉害。”沐镜感慨。

“没啥,你们先去解决三城的事。”

徐小妮笑了笑,视线落在权珩脖颈,突然道:“对了小同志,你不冷吗?”

“我……”

权珩还没说完,她摘下自己的红色围巾,围在了权珩脖颈。

有种草木的芳香,很温暖。

权珩只是微微弯腰任由徐小妮动作,垂眸看到她的手,手背已经被冻得龟裂了,甚至开裂出了血。

权珩一顿:“您的手?”

“啊,没关系,”徐小妮笑笑,没有放在心上,“之前在雪地打伏击的时候冻的,这没什么。”

她抿唇,眸中落了不忍和惋惜:“有位小战士在雪地里晕过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权珩静默,许久没有说话。

“对了,你们不是要去河边?不要再耽搁了。”徐小妮道,“就沿着这条路走,再走二十分钟就到了——那边有位扛旗的战士,还是司号员,你去找他吧。”

“对,”高平点头,“他会告诉你们怎么过桥的。”

过桥?

权珩看向他们,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二位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高平和徐小妮对视一眼,笑道,“我们不走了。”

“对,我们知道胜利了就好,了无遗憾,就不回去了。”徐小妮笑着,眼里却盈着泪光,“我们还在这儿守在这,和河那边的战士们是一样的。”

她接着看向江槿,“走吧,你们该出发了。”

“你们真的不走了,不回家看看吗?”江槿颤唇,“可你们不走,我又怎么能……”

“不,江槿,你得走。”

徐小妮看出他的心思,微重的语气后又布满希冀,“没人知道我们热爱的那片土地,现在是什么样子。所以你要好好地过去,替兄弟姐妹们去看看。”

江槿看着她盈着泪的双眸,珍而重之地点下头,“我知道了。”

“这些物资你们拿着,是我们这些后辈的心意。”

权珩取出数件棉衣,交给徐小妮和高平,又拿出一件红绸。

“还有,这件东西。”

“这是我在文物上得来的,里面还有些资料,是关于国旗的……”

“前辈们,保重。”

“快去吧,”高平珍重接过,轻声催道,“不要耽搁了。”

“去吧。”徐小妮温柔道,“最后一程了,千万小心。”

他们说着,目送权珩等人离开,逐渐失了神。

“你说,咱家现在是什么样子啊?”徐小妮轻声问。

“看他们就知道,”高平回答,语气轻快,“吃得饱,穿得暖,强大起来了!”

“也对,这就够了。咱那时候,就是为了这个。”

徐小妮抹了把眼泪,忽然打趣道:“哎,那以后告诉人家下辈子去哪的时候,你可别嘴瓢说错了。”

“不用说了,”高平笑道,“因为上辈子我已经说过了。”

徐小妮抬头看他,正好高平也低了头,笑着回答:

“——我告诉他,都生在种花家。”

徐小妮也笑,眼泪却止不住地顺着面颊坠落:“那我以后,也这么和他说。”

她指尖的血晕红了棉衣,像是跨越无数时光后落在安宁时代的一滴热泪。

山河不朽,赤忱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