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
他今日起得早,就是在等段秋权的到来,此时听到通传,忙让人进来,直接免了他的礼,问道:“如何?”
还未入春,破晓前的寒风吹人,段秋权却跑了一身的汗,他是避着宫人们的视线悄悄来的,说话时还有点喘,“赵侯的口风很紧,臣等几次提及梁州,他都避而不提。殿下,酒桌之谈怕是轻易试不出话来,可否要再寻机会?”
“其他呢?”秦潇迫不及待想知道昨夜的经过,又追问,“你们还说了什么?”
段秋权想说话,可一想到赵瑾的那身衣着,又迟疑着住口了。
秦潇看出他的犹豫,催道:“有什么是孤不能听的吗?赶紧说。”
段秋权这才说:“依臣看,他倒像是个十足的酒肉纨绔。可若真说他是个纨绔,又不是那么像,单他昨夜赴宴的那一身旧衣裳,就有些不合常理。”
“故意哭穷罢了。”秦潇想也不想,自信满满肯定地说着,“天高皇帝远,强龙难压地头蛇,章之道一个刺史,难道还能硬得过他手握七万兵马的梁渊侯府?还有那河州茶马署,那就是去给他赵瑾送银子的!你当茶马署的那些账册能作数?这里头指不定有多浑,若是真要细查,还不知能查出多少漏洞!再有,互市上能没有私贩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觉得梁渊侯府会短了这区区几件衣裳的银子?他这是故意做给邑京看,好叫父皇多拨些军饷。也是好笑,军饷的事,是他使这点小手段就能更改的吗?”
秦潇这么一说,段秋权越发觉得有道理,点头道:“正是殿下说的这个理儿,可他一介只好玩乐的公子哥,还有这些花花肠子?”
“就算不是他的主意,多半也是他麾下那帮人的主意,赵老侯爷去之前不是给他留了四员大将?听说个个都能独当一面。”秦潇说着又问,“不过,他真的是个只好听曲喝酒的纨绔混子?”
段秋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言说的尴尬之色,道:“说起来,昨夜在揽芳楼时,他竟然点名要了一个小倌,臣刻意跟在后面去听了几声,那小倌……呃,怕是被他弄得不轻,今日估计连身子都直不了。”
秦潇背着手在殿内走了几个来回,段秋权就静静地等。他似是在想什么,然后道:“昨日,屈十九对孤说,赵瑾来邑京之后,不想着叩见父皇,也不想着回府拜见敦华夫人,竟然一门心思要去青楼。”
段秋权连连点头,“臣在宫门口邀他赴宴时,他原本还有些犹豫,后来臣说在揽芳楼设宴,他立刻就应了。宴上,他怕是喝多了,搂着小倌去睡房时,还说要把人给赎回去,带回府日日……”
他停了一下,不敢重述赵瑾的原话,于是润色委婉了一下,“……欢好。”
秦潇一向看不惯那些玩男风的,现在听着更觉得粗鄙不堪,厌恶地皱了皱眉。
段秋权道:“赵家虽然封得远,但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这等污秽之词都能公然说出口,只怕是在梁州做土皇帝做久了,就这么说习惯了。”
秦潇阴着脸沉默,段秋权怕他不信,又加了一句:“此事仪安公主也知。”
“什么?”秦潇错愕,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阿珩?她也在?”
“是。”段秋权低下头,“谷骁卫昨夜恰好也在揽芳楼,公主只怕是听到了消息,跟着追去了,碰巧就遇上了赵侯。臣不得已,只能邀他共同入席,可公主非要跟着,就……”
秦潇没什么表情,问他:“兴王也在吗?”
段秋权点点头。
“孤就知道。”秦潇一甩袖子,眼中浮怒,“现在想想,就不该看着阿珩的面子将他提到这个位子!”
沈盏已经将事情尽数梳理清楚。
赵瑾看着桌上计时的沙漏,盘算了一下时辰,准备起身,“今夜有劳你。”
沈盏道:“属下职责所在,不敢邀功。我们的人一直守在侯府周围,日后若有要事,自会有人告知少主。”
“好。”她记起一事,想着不如问个清楚,“对了,仪安公主和谷怀璧是怎么回事?”
沈盏想了想,“约莫是三年前,谷怀璧救了仪安公主一命。这事之后,仪安公主便对他心怀感激,后来又慢慢生了情。公主从小在皇后膝下长大,与太子也亲厚,凭着这层关系,谷怀璧步步高升,如今已是羽林军的左骁卫。”
“听闻此人极会察言观色,投人所好,他打听到兴王的喜好,便在揽芳阁中私养了一群乐娘和舞娘,每每有新的歌舞时,他都会邀兴王来听曲,今夜原本就是如此,只是不巧,竟然正好碰到了少主。我等也不曾料到,少主突然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