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道:“这条政令只怕将乡宦们也得罪了。从前他们还能靠外借米面来谋一点利,这新政一来,便是将他们的这条路给截断了。”
范蔚熙道:“不止,政改里面还有好几条内容,那损的是士族权贵们的利益。”
赵瑾咂咂舌,“这可真是……里里外外都得罪了个透。但我听说这借贷粮食的策略最初是在桑州实施过好几年的,那时候怎么没有听说有民怨?”
范蔚熙啜了一口茶,道:“若只是放置于州郡以下,知府官员都为人清廉,那确实是为民之策。可放眼整个大楚,谁能保证官员们都是清廉的?更何况还将借贷粮食的数目和考绩连在一起,那些心术不正之人,不就逼着百姓们来提高借贷数目吗?”
赵瑾问:“这初定政改的人,是宁澄荆吧?”
范蔚熙嗯声,叹气道:“急于求成,国库是多了收入,可太盲目了。揠苗助长,反受其害。”
程新忌一听到“国库多了收入”,整个人都紧了起来,问道:“朝廷不会要对剑西和朔方动兵吧?甘州才应对完希德格和鞑合,还有孜州这边,守备军的阵型才练了个七七八八。”
范蔚熙看向赵瑾,“之前你说,今上是个重大局的人?”
赵瑾自嘲地笑笑:“之前是,却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再说了,像我这样的反臣,外面的人只怕谁都盼着我早些死。”
“那可不一定。”范蔚熙笑道,“你知道外面现在怎么说你吗?”
赵瑾问:“怎么说?”
范蔚熙道:“他们说,剑西像是一只涅火重生的凰。怀玉,你给剑西引了商路,还扩了田地,帮好些百姓找到了出路。他们现在信你是天命。”
赵瑾继续自嘲,“天命,天生吃苦的命是吗?”
程新忌不禁捧腹大笑,“赵侯,可真有你的。”
“正经些。”范蔚熙在她手臂上一拍,“别胡搅蛮缠。”
“好好好。”赵瑾含糊其辞。
范蔚熙瞥了一眼程新忌,道:“有什么吃的没有?”
程新忌道:“有有,我给你去拿。”
范蔚熙支走了他,这才能与赵瑾把话说明,“这一步既然走了,就不能回头了,你要摘那个位置,之后呢?”
赵瑾还是那漫不经心的模样道:“送给阿珩当聘礼。成婚时太穷了,我可什么都没给。”
范蔚熙道:“叫你正经点。”
赵瑾正了色,说道:“我真就是这么想的。倘若我是个男人,那么自然是不会放手那个位置,可我不是啊。这天下分分合合朝朝更迭,若是能少一些,就尽量少一些吧。阿珩至关重要,她是维系我与朝廷的最后一根线,也只有她在,我还能存得这么一丝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