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人……”妇人还在打量那孩子。如玉有些怕生,被这么一看很不习惯,干脆藏到了柳婉儿身后去了。柳婉儿对老妇人和气地笑笑。
妇人忽然笑了,转头看向余芹,喜道:“余丫头你也真是的,什么时候有的孩子,也不和我们说一声,都这么大了。这模样,真俊俏,啧啧啧……好孩子,快到屋子里来暖和暖和。”
柳婉儿和樊萱笑得弯了腰。
“娘,你误会了。”余芹羞得满面绯红,慌忙解释,“那是我们在路上收留的孩子。要是有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先告诉您?”
“收留的孩子……原来是这样。”妇人有些失落,摊了摊手,自嘲笑道,“白高兴了一场。”
“你们也都快进屋去吧,外头冷着呢,我去给你们煮碗热乎的姜汤来。”
“娘,我来帮你。”
“我也去。”
余芹和徐怀谷都出门帮忙去了,柳婉儿、樊萱和如玉进了屋子里,堂屋正中央一盆炭烧得火红火红的,家里面很是暖和。
……
徐怀谷的母亲秦祺做了一大桌美味佳肴,众人夜里一起吃了团圆饭,其乐融融。
小屋子住不下这许多人,只有徐怀谷和余芹留了下来,柳婉儿和樊萱去镇子上找客栈住去了。至于如玉,他也用不着睡觉,因此也在小木屋里待着。
十几年不见,无论是徐怀谷,还是他的爹娘秦祺和徐行川,都已经大变样了。
在老夫妇的眼里,徐怀谷长高了许多,看起来也沉稳多了,他们心里高兴;可在徐怀谷眼里,自家爹娘却苍老了太多。岁月不饶人,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既不是什么修士,也不是什么富贵之人,每日里干活劳作,风霜在他们的脸上毫不留情地刻下年龄的印记。
几名至亲之人聚在炭盆边取暖,如玉说去看看书铺,便一人去镇子上闲逛去了。
灯下,老夫妇和自己的儿子准儿媳团团坐着,仅仅什么都不说,也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徐怀谷开口讲述着自从离了青岭,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这是一段悠长乃至冗长的故事,能耐心听他仔细说完的人并不多,幸而自家爹娘总是极乐意的。
妇人听到了太多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东西,男人也一声不吭的低头听着。徐怀谷已然刻意将那些惊险过命的桥段一笔带过,可听到徐怀谷所遇到的困境之时,妇人的心总是提到了嗓子眼。她还记得余丫头那次带来的消息,说徐怀谷客死他乡,那时她只感觉天塌了一样,活着都没个盼头了,幸好最后是个误会。
其中是非曲直究竟如何,妇人其实不太能理解,她只知道自家孩子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她得做一桌好吃的菜肴,大家高高兴兴地笑一笑。
等徐怀谷讲完他的故事,夜早已深了。炭盆里不知添了几次炭,妇人从床上拿下两件大红的衣裳,已然初具婚嫁华服的雏形,仅还缺些金线交织的连理纹样罢了。妇人笑着让二人站起身,把那两件大红的婚服照着二人身材比了一比,自言自语道:“余丫头的倒合身的很,怀谷这件还小了些,得改一改。真是没想到,这些年长了这许多个子,比你爹都高多了。”
余芹微微红脸,灯下那红好似晕开了似的,如桃花灼面,分外好看。
缝出嫁闺女的衣裳,这是自家爹娘……她在这世上也并非无亲无故了。她低头看着妇人认真拿起针线的模样,心中暖意涌动,不觉泪水盈眶。
男人一直沉默不语,徐怀谷便喊他道:“爹。”
徐行川嘴皮子动了动,没去理他。徐怀谷知道这是自家爹在生自己的气,这么多年来,自己也没寄过两封家书,他皱眉低下了头。
余芹细声细语喊道:“爹。”
徐行川点了点头。
余芹劝道:“您也别生我俩的气了,大家能一起团聚就好。”
妇人一面缝线,一面满不在意地说道:“他呀,才没有生你们的气。老执拗的性子,越老越倔,别理他。别看现在和块木头似的,过两日就会开口说话了。”
余芹还是不放心,又喊了两声“爹”,徐行川这才答应了下来,余芹和徐怀谷稍稍放了心。
妇人说道:“余丫头,你眼神好,帮我穿根线吧。唉,还是老了,这灯下始终看不清楚,连针线也穿不进去了。”
“娘,您放着,给我来。”
“你们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才走?过年也就半个月了,好歹过完年再说。”
“还早呢,这次回来不急,再有什么事,肯定也是年后再说了。”
“那就好。等到正月里,挑个好日子,把你俩的大事办了才好。”
提及此事,妇人的笑就停不下来。她低头看向帮她穿针引线的准儿媳,和蔼地露出笑容。妇人在村镇上过活了一辈子,境界不境界的她不懂,扶摇宗山上到底住的是什么人,她其实也不太明白。她只晓得,眼前的女子温柔孝顺,是个好姑娘,徐家能娶到她是福气。
那盆炭烧得正是红火,浅浅的火苗往上窜,照得人面上霞光满溢。妇人笑了,徐行川微微露出笑意,余芹也笑了。
在这冬夜的小镇,窗外寒风萧瑟,木屋里却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