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哥全家老小,一个都没剩下!”
“天子脚下,猖狂至此!”
他目眦欲裂,浑身都在抖,玉楼春听得瞠目结舌,半晌都说不出话,不自觉抱紧双臂,只觉得通体发凉,杨清!连中三元的杨清!试问天下士人谁不夸杨清杨大人清朗平正一身风骨!当年在东都,杨大人还为她说过两句公道话,就这么一家子,一家子……
她闭上眼,火光,木枷,衙役高高举起的水火棍,白瓷梅瓶被掀翻在地打了个粉碎……祸福只在旦夕,祸福不过旦夕。
玉楼春缓了缓神身上才回暖过来,杨清,现在说的是杨清。她问:“眼下你待如何?你如今官也没得做了,一家老小还指着你,你能如何?”
“我到金陵去。杨家只剩我一个能到金陵去”,杨温挺直了腰板,“我得回金陵,为我二哥一家敛骨收尸,为我二哥一家讨回公道!”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玉楼春竖起食指在唇上,张了几次口才骂道:“你不要命了!”
杨温却轻轻笑出声来:“玉姊姊,我自小失怙,族人强占了我家的田地,只一个寡母拉扯我成人,若不是后来有我二哥看在同族的份上,尽心提携……我哪来的银子去念书,哪来的银子赴东都赶考,又哪里能在玄风街遇见芸娘……”
玉楼春一听到“芸娘”两个字便皱眉头:“休要提我妹子!”
“我是负了芸娘”,人将赴死,多年来难以启齿的事实,此刻自己承认依旧羞愧难当,“我因此没面目见银兔儿,我竟连待银兔儿都不尽心,此事姊姊便是打死我,也是我杨温该着的。”
“我们姐俩都瞎了眼,你休叫我姊姊,你少跟我扯这些闲话!”
杨温却依旧不改口:“姊姊是顾大局的人,知道轻重。您对杨温有大恩,杨温一介穷书生,若非姊姊慨然解囊,怕要病死在东都街头,又是姊姊促成我与芸娘的姻缘,姊姊的恩德杨温无以为报!”
“芸娘母子殁了,我原再无面目来见姊姊。可是”,他说到这里,声音便染上几分壮烈,“杨温此去,多半是回不来了。我父母亡故,又无兄弟,与族人又有隔阂,恩师好友不是遭难就是远在千里,银兔儿只能托付给姊姊了!”
玉楼春还要说什么,杨温起身整顿衣裳,跪下去对她端端正正拜了三拜:“求姊姊看在芸娘面上,照看这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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