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三娘呷了一口荷花蕊:“不关我们的事,有人死了,他们心情不好。”
薛夜来恨不能拿算盘往她头上砸:“什么人死了他们要这么伤心?”
江三娘已经把一整壶荷花蕊都喝完了,靠在迎枕上昏昏欲睡:“不知道。”
薛夜来无可奈何,只能由着她去睡,又问了楼下跑堂的阿吉,那孩子难得被薛大管事问话,明明没有旁人也要装模作样压低声音故作玄虚:
“薛娘子放心,几位郎君不开怀不与咱们相干,小的给他们上酒时听了一耳朵,好像说金陵有个姓杨的大人死了,卢公子说那位杨大人是个好官,是被冤枉的。林公子说他有个本家兄弟,也是个好官,去给他申冤,死得特别惨,好像头都被砍下来了……卢公子都哭了呢。”
噫,可怜可怜,小银兔儿这是要长久地养在这里了。
薛夜来依旧一派和颜悦色鼓励他继续说:“还有呢?”
“没有了……我听到卢公子骂了一个姓蔡的什么人,林公子说他不要命了敢骂当朝宰相,他们就继续喝酒了。”
待月楼白日黑夜都歌舞升平,从跑堂到后厨到乐工再到艺妓一应都分作两帮儿,按薛夜来排好的白天黑夜分开轮工。唯独薛大娘子总督所有没人给她分担,大天白日地出门,回来杨纤月已经躺在床上听玉楼春讲睡前故事了。
“哎呀呀,银兔儿要睡了呀,那我自己把衣梅糖和水晶皂儿自己吃了吧”,薛夜来掏出两个油纸包,拿竹签子扎了一枚水晶皂儿在杨纤月眼前晃,浸透了糖水的熟皂角米不光软糯甜美,颜色也很好看,晶莹剔透像紫红色的水晶,杨纤月一看立时对大灰狼和屠夫的故事失去兴趣,眼巴巴地看着玉楼春:“姨母……”
薛夜来得意洋洋地吃给杨纤月看,一边吃一边吧唧嘴馋她,玉楼春一巴掌恶狠狠拍到她的后脑勺上:“多大个人了!大半夜的勾着我们银兔儿吃糖!你也不怕把牙蛀掉了!拿了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薛夜来狗胆包天,抱着油纸包窜到门边,又吃了一个衣梅糖:“银兔儿你知道吗,这是江南那边传来的新玩意儿,用秘制的蜜浆滚在杨梅上,裹上薄荷和橘叶,哎呀吃起来甜蜜蜜凉丝丝的……”
她还没说完,杨纤月已经从被窝里爬起来抱着玉楼春的臂膀哼唧:“姨母求求你……”
薛夜来见玉楼春满脑门写着为难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乐得不是一点点,把两个油纸包往桌子上一抛跟杨纤月挤眉弄眼,自己在玉楼春“混账王八羔子”的骂声中怡然自得吹着口哨跑了。
薛夜来一夜好眠,醒来依旧很快乐,贴身伺候的侍女小怜给她梳头扯断了一根头发她都不计较,哼着小曲跟玉楼春道一声:“姊姊早啊。”
玉楼春竟然……竟然冲她笑了,和颜悦色地回应她:“早,我让刘嫂煮了莲肉粥,最是润肺解暑的,阿巧,快给娘子盛一碗。”
玉姊姊如此温柔和善不计前嫌,薛夜来立刻寒毛直竖瞪圆了眼:“姊姊你又想干什么?”为什么笑得像个卖人肉包子的老板娘!
玉楼春没有理她,一心一意照看杨纤月用朝食,等小丫头吃完了让阿巧带她出去玩,才拍拍薛夜来的肩膀:“阿夜,近来楼里事务忙,辛苦你啦。”
有诈!绝对有诈!薛夜来紧张兮兮粥都不喝了:“是有点,不,是很辛苦,所以姊姊今天跟我过去商议百花会的事吧!”
玉楼春拍着她的肩膀一脸诚恳:“哎,事情确实多,偏偏来了银兔儿,她娘走得早,我难免多心疼她些,这些天辛苦你一个人忙里忙外,姊姊心里很过意不去……”
那就从今天开始跟我共同分担吧!薛夜来伸手勾住玉楼春的肩膀:“也不用太过意不去,只要今天——”
“还是要很过意不去的”,玉楼春勾起嘴角打断她的话,“我要出几天门,待月楼和银兔儿只能全部辛苦你照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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