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人变耗子的过程讲得绘声绘色,杨纤月被吓得失声痛哭。薛夜来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想跳江之际小怜还来添把火:“娘子,今天不是江三娘的牌子,于三公子不知怎地偏要点……”
薛夜来美目一横,把扇子掷到地上喝道:“让他去死!”
意识到事态不妙的小怜急中生智:“娘子奴记得唱曲的鬓云很喜欢小孩子听说她小时候在家时带过弟妹的不如把姑娘交给她照看吧!”
鬓云是待月楼新红起来的歌女,十岁到了待月楼,学了三年艺,去年才登的台挂了牌子,一张圆圆的脸儿很是娇憨可爱,杨纤月难得喜欢她,主动去拉她的手:“薛姨,这个姐姐好看,想跟这个姐姐玩。”
几日前刚被薛夜来训哭的小歌女瑟瑟发抖:“娘子……奴粗手粗脚,只怕委屈了姑娘。”
薛夜来懒得跟她废话:“叫你带你就带,怕委屈了姑娘就警醒仔细些!好生带姑娘到你屋里玩,别叫磕了碰了,别叫日头晒了别叫人吓着,对了,看着姑娘今天不许再吃糖。”
她说完又抛给人两粒碎银子:“喏,赏你的,照看好姑娘另有赏。”横竖银子是玉楼春出,她才!不!心!疼!呢!
鬓云拿了钱,点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牵着杨纤月期期艾艾想表一表忠心,薛夜来不耐烦听,抓着杨纤月恐吓她不听话就会被老猫叼走,又用染了蔻丹的长指甲轻轻抚了一下鬓云的脸颊,绷紧脸皮斜着眼儿恐吓她:
“你要尽心,我以后疼你,要不尽心呢,你是知道我的。”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孩子被吓得几欲落泪落荒而逃,薛夜来心情舒畅,摇着扇子去看看于三又在发什么疯。
于三公子是于太守的弟弟,因着玉楼春与于太守有旧,一向对待月楼多加照看,今日却大抵铁了心地要跟她闹事,薛夜来过来时,丫鬟跑堂花娘都被赶在门外黑压压站了一地,打头的念奴轻声在她耳边说:
“一来就叫了十壶酒,见谁都挑刺,听说三娘今日休息就偏要点她,三娘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我与他说我来单给他唱个曲儿,反叫赶出来了。”
念奴是待月楼最当红的歌女,一曲菱歌抵万金,平日里寻常要见她一面都难,不说在浔阳,便是在整个洪州也是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的,于三竟连她的脸都不给。薛夜来挑了挑眉,叫他们都散了,门都不敲就直接推门进去。
于三今日一身利落的皂袍,站在窗边头都没回,只顾仰头对着壶嘴喝酒,薛夜来走过去与他并肩站着,两人都不说话。这是待月楼最好的一间房,阔朗豁亮,正临浔阳江,是观江景的最好去处,此时夕阳西下,房内三面轩窗大敞,凭栏远眺,可见水雁衔芦叶,沙鸥隐荻苗,晚风借着水汽吹进来,江上恍恍惚惚传来渔歌声。
这样的景色看一会儿就好了,看多了是有害的,看多了远方的滔滔江水,怕就忘了楼下的滚滚红尘。
薛夜来转过身来问:“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于三酒量好,喝十壶荷花蕊跟玩儿似的,脸不红眼不迷,耸着肩膀冷哼一声:“你来干什么?”
于三这个人脾气虽坏皮相却好,身姿颀长蜂腰猿臂,眉目中自有一股英气,其实从前也是个掷果盈车的美男子,可惜左颊自眉骨到下颌处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生生破了相。
薛夜来伸指去描那道疤:“我这不是来哄你么?”
于三孩子气地别过脸去:“谁要你哄?”
他/娘的,如今这些倒霉孩子一个一个越来越难带了,薛夜来恨不得伸手把他从窗口推下楼去,强压着脾气:“你有事就说,你要无事我走了。”
她抬脚就走,一,二……果然刚转过身于三就绷不住了,上前攥住她的腕儿:“不许走!明明是你理亏在前的,你还给我甩脸子看!”
薛夜来莫名其妙:“你倒说说,我都五天没见你了,哪来的理亏在前?”
于三两道浓眉拧得像麻花,抓着薛夜来的肩膀俯身看她,看得薛夜来不自在地避开眼神,他才长吁一口气问:“你跟我说你是不嫁人的,为什么却连孩子都有了?”
……
薛夜来一时目瞪口呆无语凝噎,“你你你”了半天才忍不住破口大骂:“放屁!于三!你从哪里听来的流言!满口胡沁败坏老娘的名声!给我滚出去!再进待月楼一步老娘放狗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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