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云听了杨纤月的话也拍大腿:“这才是最要紧的事,这次百花会你上不上榜回去都要挂牌了,你妈妈这样,难保你挂了牌又把你给什么腌臜人糟践。”
她深吸了两口气,看着杨纤月:“银兔儿,人还是得做好人,对吧?“
那当然啦,姨母都说,生当作人杰嘛!杨纤月用力点点头,就看见鬓云又深吸了两口气,攒足了劲似的,从榻上弹起来,从脖子上取下她的钥匙,又从床上的被子里掏出杨纤月从前常看她擦的那个小匣子,她打开匣子,认认真真地数里面的碎银子,杨纤月伸了几次手,每次小手指离碎银子还有三尺远就被鬓云轻轻拍开了。
“我挂牌一年,就只攒下了五六十两银子。我把零的留着,这五十两借你,你得给我写张欠条——亲姐妹还明算账呢,我攒钱也不易——实在是从前两两姐姐也对我不错,我不能让你落得跟她一个下场。你手上有多少钱?咱们凑一凑,得先从老虔婆手里脱身。你琵琶弹得好,三娘前儿夸过你的。只要有手艺,只要从老虔婆手里脱身了,咱们待月楼有你的去处。”
“薛娘子还许你们自己攒私房”,王双双叹息,“莫说我没钱,我姊姊替老虔婆挣了多少银子,她自己也一分没能留着,行院里就没有许花娘攒私房的,你不知道吗?老虔婆每天都来我们房里,看见一点东西都要拿走的。我姊姊大抵是有些首饰衣裳,可她这一死,老虔婆肯定都搜刮去了,等我回去,只怕连空屋子都安排别人住进去了。”
“老虔婆养了你十年,不可能只要五十两银子的,那……那,那这银子我先收起来了哦。”鬓云关匣子快得差点夹到杨纤月的手指头,杨纤月就看着她一阵风似的把匣子锁上,卷着匣子满屋窜,半天杨纤月也没看清鬓云这回把匣子藏到了哪里。
王双双泪眼蒙眬看向杨纤月,她哭的时候也好好看,杨纤月想,她的姐姐也像她一样好看吗,可惜再也见不着了,正胡思乱想着,王双双就拉住她的袖子说:
“好银兔儿,你心肠好,姐姐求求你,你帮帮姐姐,姐姐想留在待月楼,姐姐不想回家去,求求你,求求你帮帮姐姐……”
她拉着杨纤月就要下跪,鬓云吓了一跳过来拉她:“你别害我!你要吓着了银兔儿,薛娘子连我的皮都扒掉,我再帮你想想办法,咱们求念姨说情去,你跟她一个小孩子说有什么用。”
怎么可能没有用呢?杨纤月觉得鬓云姐姐太小瞧自己了,她本来就想帮双双姐姐的,薛姨都说了她妈妈人不好,那就更不能让她回家去了嘛。
杨纤月觉得自己很有道理,所以她就顾不上念奴和鬓云追在她身后一声声“小乖宝这不行”了,拉着王双双直接跑到二楼账房里,给姨母和薛姨直截了当地介绍:“姨母,薛姨,这是双双姐姐。双双姐姐想留在咱们待月楼,可以吗?”
“这样吗?”
薛姨的脸沉沉的,像好大一块乌云,双双姐姐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杨纤月本来觉得自己没做错,被薛姨看得有点怕,小步蹭到姨母身后躲起来了。
王双双跪在地上,开始哭着磕头说起她姐姐的事,看着可怜极了,但是铁石心肠的薛夜来不为所动,只是轻轻喝了一声:“行了。”
“耍心机耍到银兔儿身上来了,你可真有能耐。”
杨纤月忍不住拉着摇着玉楼春的手无声哀求,她想说双双姐姐没有耍心机,是自己想帮她,但是薛夜来脸色太难看了,她不敢说话。
玉楼春把杨纤月抱到怀里,点点她的唇,杨纤月知道这是要自己安静的意思,她乖乖偎着姨母,就听姨母问:“你是哪里人?怎么进的醉仙台?进的时候多大了?”
“奴是汴州陈留郡人士,奴也是好人家出身,听奴姊姊说,小时家中也良田数十亩呢。十年前刀兵四起,奴的爷娘带着奴姊妹两个南逃,不幸遇到盗匪,爷娘都没了,人牙子把奴姊妹两个带到洪州,王九娘子十两银子买下了我们,养了十年,奴当时四岁,姊姊六岁……玉大娘子,不是奴忘恩负义,实在是……”
“好了,我们都知道了”,薛夜来已经剜了杨纤月无数眼,剜得杨纤月心虚地低头,“待月楼也不是善堂。你妈妈出钱出力把你送来待月楼参选,万万没有我们把她辛苦养的人截胡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