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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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克驾驶嘎斯吉普的技术确实不错。
李爱国回到机务段客运车间的时候,正好赶上白车长召开晨会。
看到李爱国戴着奖章进来,会议室内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刘清源站起身赞叹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活人戴奖章。”
李爱国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啪!
曹文直在他脑袋上甩了一巴掌:“胡咧咧啥呢。”
“我的意思是,以往都是在报纸上看到戴奖章的人。”刘清泉郁闷的挠挠头。
李爱国:“.”
晨会本来已经结束了,因为李爱国的到来,白车长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又整整唠叨了二十分钟。
讲话的内容无非是要向李爱国学习,争取为铁道建设作出更多贡献,获得更多荣誉。
会后。
李爱国感觉到戴着奖章行车,好像有点不合适。
赵雅芝找来木头匣子,将奖章放在里面,存放在宿舍里。
将抽屉锁上,李爱国直起身准备去站场。
赵雅芝突然幽幽的说道:“李司机,我买了套私房,就在新街口那边。”
赵雅芝靠着帮忙运货,倒是挣了不少钱,只是
李爱国心头一沉:“买了房子,你是准备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赵雅芝倔强的点点头:“我觉得一个人过日子挺好。”
对于赵雅芝的选择,李爱国也不好多劝。
鲁大师说过:“未经他人事,莫论他人非。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赵雅芝以前受过很大的伤害,早就对婚姻丧失了信心。
“等搬家的时候,我可要去吃开火饭。”
“那当然,到时候我喊上友铃,咱们好好搓一顿。”
两人说着话,来到站场上。
李爱国登上火车头,又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火车安全抵达津城,李爱国下了车准备买一根老冰棍。
却发现卖冰棍的小姑娘,已将换了成了中年大妈。
“小黄呢?”李爱国掏出十根老冰棍的钱递过去。
中年大妈麻溜的从柜子里取出十一根老冰棍,用旧报纸卷着,递过去:“您就是131次的李司机吧,我听黄婧那丫头提起过您。
她现在进到津城机务段了,据说要学习开火车。”
李爱国接过老冰棍,愣了愣。
上次黄婧告诉他要当火车司机。
本来一位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这丫头还真开始行动了。
这年月确实有女火车司机,数量还不少。
最有名的要数大练机务段的田桂英同志了。
只是开火车是技术活,更是体力活。
那些闸门,推杆都是纯机械操作。
一般女同志的力气还真难以胜任。
跟别提开火车要从司炉工学起.
这姑娘倒是有股子泼辣劲。
本来休息的时候,李爱国喜欢在站台上聊会天,现在也没有了兴致,准备回宿营车。
中年大妈突然喊住他:“李司机,昨天有个孩子打听你们前门机务段来着。”
“孩子?”李爱国茫然。
中年大妈也搞不清楚,比划了一阵:“反正挺小的孩子,也就五六岁的年纪。”
李爱国皱着眉头想了一阵,也没想起来这孩子是哪个。
这会小黑胖子已经将货物送到了列车,李爱国跟中年大妈到了声谢,晃悠着回到列车旁。
将冰棍隔着宿营车的窗户递进去,就准备上车继续肝书。
自从结了婚之后,李爱国明显发现自己肝书的速度变慢了。
整整一个月,才肝了十一个技能点。
女人啊,果然耽误学习。
李爱国下定决心,要继续肝书霸服,抬步朝着车门走去。
突然。
站台上,一个小姑娘踉踉跄跄的从人群中钻出来,趁着乘务员不注意,拼了命的要往车厢里跑。
车厢门口正在检票的赵雅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胳膊。
“小姑娘,你家大人呢?”
那小姑娘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
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沾满污垢一块黑一块白,似乎很久没有洗脸了。
她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上面打着不少补丁,看着非常的可怜
身穿单薄的衬衫,一阵秋风吹来,小姑娘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感觉到冷,还是害怕。
小姑娘一声不吭,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来的胆怯,却让赵雅芝有些心软。
赵雅芝面带温柔笑容,柔声细语:“小姑娘,你别害怕,我是包乘组的大姐姐,告诉我你爹娘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们。”
小姑娘依然沉默。
就像是跟木头似的,眼睛紧盯着车厢内。
似乎进到车厢里,就能前往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
无论赵雅芝如何哄,小姑娘就是一声不吭。
此时马上到了行车时间,车门前有不少乘客等着排队上车,现场乱糟糟的。
赵雅芝不能耽误时间。
正想将乘警喊过来,把小姑娘送到铁道派出所。
听到要被带走,小姑娘‘昂’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的泪水如同雨滴般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打湿了她的睫毛,流淌下来,在脸上画了一条小河。
“不要带苗苗走,苗苗要找爹爹。”
李爱国快步走过去,冲着已经走过来的张乘警摆摆手,示意把小姑娘交给自己。
张乘警也不愿意为难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微微点点头,站到了旁边协助赵雅芝维持秩序。
李爱国将小姑娘抱到站台上,从兜里摸出一块大白兔奶糖递过去:“苗苗,你想吃糖吗?”
“想爹爹还在的时候,苗苗也吃过糖,可好吃了。”
女人不分老少,见到糖块都走不动道。
苗苗看着奶糖流口水。
李爱国剥开糖纸,将雪白的奶糖塞进她的嘴巴里。
“好吃吗?”
“嗯嗯,跟爹爹给苗苗的糖一样好吃。”苗苗腮帮子蠕动,挂着泪痕的小脸重新欢快起来。
李爱国趁机问道:“苗苗,你爹在哪里,叔叔带你去找他,让爹爹给苗苗买多多的糖,好不好?”
正高兴的苗苗听到这话,神情顿时黯淡下来,低着头小声说:“爹爹不能给苗苗买糖了,他在地里。”
“地里?”
苗苗感觉面前这个叔叔是个好人,比手画脚的说道:“就是庄稼地里,上面堆了一个大大土堆。”
地里的大大土堆.那是坟头!
李爱国心中一跳,继续问道:“你娘呢?”
“娘也在地里,跟爹挨着,只剩下苗苗了。苗苗肚子饿得难受,也想到地里找爹娘,二叔说我不是崔家的人,不让睡在爹娘身边。”
苗苗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神情迷茫。
她不要家里的柜子,手电筒,热水瓶就是想跟爹娘住在一块。
那些人咋就不同意呢?
李爱国看着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一阵心疼。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为什么一定要上火车呢?”
“娘在睡着前,告诉过苗苗,让苗苗将一封信,捎到前门机务段。还不能让二叔知道了。”
提到二叔,苗苗突然面带畏惧之色,左右看看,身子也微微发抖。
没有见到那个恐怖身影,苗苗这才松口气。
她重新俯在李爱国的肩膀上,担忧的看着李爱国:“叔叔,你千万别告诉二叔,我,我不吃你的糖了”
说着话,苗苗就慌里慌张的想将糖吐出来。
李爱国连忙拦住:“你放心,叔叔不认识你二叔,就算是认识,也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苗苗看看李爱国,连连点头。
一见面就给糖吃的叔叔,能是坏人吗?
得知小姑娘要去前门机务段送信后,李爱国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
只是小姑娘好像饿了好几天,这会也没有力气说话。
李爱国跟白车长做了汇报,通报了津城车站方面,然后将小姑娘带到了餐车。
“刘厨子,麻溜的搞个小份甲等火车餐。”
“这孩子估计饿好几天了,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分量搞少一点。”
李爱国今天的餐票已经用了,从兜里摸出钱,递了过去。
头戴油包帽的刘厨子接过钱,在餐车的厨房里忙活一阵。
很快就端出来小半碗白米饭,一盘子土豆丝炒肉,上面还盖着一枚黄灿灿的煎蛋。
刘厨子笑道:“煎蛋算我的。”
是啊,这样可爱的小姑娘,谁能不稀罕呢。
苗苗真是饿急了。
一阵狼吞虎咽,特小份的甲等餐,竟然被她全吃掉了。
最后,苗苗伸出手指,抿下站在餐盘上的大米,小心翼翼的填进嘴巴里。
“来,喝点开水,别噎着了。”此时火车已经行车,张雅芝休班也赶了过来。
不知为何,自从她见到苗苗后,就忘不掉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
将苗苗抱在怀里,张雅芝想继续问。
只不过苗苗好像跟李爱国更亲。
从她怀里挣扎下来,跑到李爱国的身旁,拉住他的胳膊依偎在旁边。
李爱国也顾不得安慰赵雅芝,继续追问道:“苗苗,叔叔是前门机务段的火车司机,你能把你娘的信,给叔叔瞧瞧吗?”
说着话,李爱国整整司机帽。
苗苗虽不认识帽子,却在父亲的笔记本上,见过铁道的徽标。
她小心翼翼解开扣子,从内衣袋子里取出一个信封递过去。
信封是旧信封,皱巴巴的,上面沾满了泪痕,泥污,下面印刷有前门机务段的标志。
标志的年头比较久了,已经黯淡了,应该是刚建国不久的。
李爱国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前身父亲留给他的东西里,就有这种旧信封。
李爱国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稿纸。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就像是刚学会写字的人写的。
在信中,苗苗的母亲声称崔大山因没钱看病去世了,她自己也得了重病命不久矣。希望机务段的领导能够帮帮苗苗。
内容含糊不清。
唯一有用的线索,就是苗苗的父亲崔大山跟前门机务段有关系。
在路上奔波了好几天的苗苗,此时终于放松了下来。
眼皮逐渐睁不开,小脑袋开始不自主地点点,脸庞开始显得更加放松。
她的小脸皱巴巴的,似乎在做一个噩梦,小手紧紧的攥住李爱国的衣角。
“叔叔,不要打苗苗,苗苗听话。”
白车长听说了李爱国捡了个孩子,也带着乘警走了过来,正想询问。
李爱国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信件递给白车长,随后抱着苗苗进到包房内。
刘清泉几人正在聊天,见李爱国抱了个孩子进来,都感到有些奇怪。
李爱国也顾不得解释,把苗苗平放在床铺上,扯起被褥给她盖上,然后轻轻把衣角从她手里扯出来。
“你们看着这姑娘。”
李爱国叮嘱两句,转身离开包房。
刘清泉跟老郑他们几个大老粗,看着那个熟睡中的小姑娘,感觉到遇到了最危险的任务。
好在这时候赵雅芝不放心苗苗,也跟了到包房里,几人才算是松口气。
“李司机捡了个孩子?”
“嘘,别乱说!”
餐车内。
白车长看完信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喊来运转车长:“老曹,你是咱们包乘组最老的职工了,记得机务段里有个名叫崔大山的职工吗?”
运转车长挠挠脑门子,迟疑道:“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肯定很早了。
你也知道那时候咱们的人刚从敌人手里接过机务段,段里面乱糟糟的。
后来邢段长来了之后,才算是上了正规。”
白车长沉思片刻,对着李爱国说道:“爱国同志,我看那孩子挺信任你的,你暂且带着,等回到机务段,将事情汇报上去,再做决定。”
李爱国点点头:“您放心。”
苗苗睡在铺位上,赵雅芝坐在旁边,李爱国只能抱着书本,躺在刘清泉的铺位上。
至于刘清泉,老郑他们全都到车尾散烟了。
苗苗在路上惊醒过一次,不过在赵雅芝的安抚下,又重新睡着了。
列车到站,还在酣睡中。
完全熟睡的小孩子,就算是耳边响了炸雷,也不会醒过来。
李爱国只能扛着苗苗爬上火车头,将她坐在腿上,以不那么符合铁道条例的方式,一路奔驰回到了机务段。
苗苗的出现很快引起了机务段领导的重视。
邢段长在看完信件后,脸色猛地难看起来。
“崔大山是咱们前门机务段的职工,又不算是。”
听到崔大山的名字,本来正在玩耍的苗苗抬起头问道:“爹爹回来接苗苗了吗?”
李爱国给赵雅芝使了眼色,让她将苗苗带出办公室。
抽出根烟,递给邢段长:“什么叫做既是,又不是?”
要不是时代不对,李爱国高低得说一句,崔大山难倒处于量子叠加状态?
邢段长转过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份档案,递了过来。
解释道:“崔大山是解放前原机务段的老工人。
机务段被咱们的人接手后。
那帮老工人通过思想教育,还是可以拿到工人身份,在原来的工位上工作。
只是崔大山为了阻拦一场火车事故受了重伤。
机务段刚筹建不久,各种制度都没有建立。
当时的段领导给崔大山两个选择。
一个是留在机务段里,给他一个闲散的工位,机务段养着他。
另一个是发放一大笔补助金,送他回到崔家庄。
崔大山原本是想留在机务段的,但是在崔家庄里有媳妇儿,有个弟弟。
他放心不下,所以就回到了崔家庄。”
说完,邢段长皱起眉头,接着说道:“等我接手了机务段,制度正式建立后,感觉到崔大山情况特殊,还为段里面作出了贡献,特意向上级给他申请了退休工资。
就算是崔大山的补助金花完了,每个月还有退休工资,怎么可能没钱看病?”
他停顿片刻,拿起电话摇动一阵,接通了劳动科。
“段长,您找我?”
片刻之后,刘科长赶到办公室里,看到段长板着脸,感觉事情不对劲。
邢段长将信件递过去,板着脸说道:“崔大山的退休工资,你们按月发放了吗?”
“崔大山南台镇崔家庄的崔大山发了,绝对发了。”刘科长松口气,朗声道:“他因为没有级别,按照最低标准发放的,每个月十五块钱,都是通过邮递的方式送过去的。我们科里的财物那里有邮局的回执。”
刘科长当时就想回去取回执,却被邢段长拦住了。
他清楚刘科长绝对不会疏忽。
明明有工资,为何会没钱看病?
李爱国也搞不明白。
就在这时。
赵雅芝拉着苗苗的手,冲了办公室,气愤的说道:“段长,苗苗家的家产,全被她叔叔崔大可霸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