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是连自己也会唾弃自己的地步吧?
没什么值得难过的,或者说,这时候要是难过起来,倒显得虚伪了。
在自认为冷静的思考后,铃木奈奈呼出一口气,很镇定地,抿了抿唇,笑起来,对五条悟摊开手,重复了自己的选择:“请给我五十亿吧,拿了钱之后,我会,我会……”
我会离开这里,再也不见五条君的。
明明自以为是很冷静的,此刻也应该连贯地说出些得体的句子,然后拿过支票坦然地起身离开,但是,也许是因为紧张吧,呼吸居然稍微有点不顺畅了,虽然语调还很平稳,可接下来的词句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而这个时候,面前的这个人,却好像看出了她的窘迫,就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勾起唇角笑起来,这种笑是真心的吗?是真心觉得她选择了五十亿是好事,觉得花费在他看来不算多的钱摆脱了她是好事所以真心的笑吗?还是实际上是虚假的,觉得她很讨厌所以不想对她真心笑,只是她的眼光太浅薄所以看不出来呢?
但是,不管他的笑容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他拿起了那张放在桌上的支票,很从容地递到了她的面前,却很不郑重,在做出这样的动作的时候,另一只手还撑着下巴,用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的语气朝她轻飘飘地抱怨:“啊,虽然知道你应该会选这个,但是真的听到的话,还是有点伤心啊。”
因为从来没听他这样说话,所以自诩冷静的少女也有点慌了神,她瞪大眼睛,忍不住为自己争辩道:“抱、抱歉,我,其实——”
“嘘——”
在他要说什么之前,刚刚还懒懒地坐在小桌对面的白发男人突然探过身来,伸出了一根手指,虚虚地抵住了她的嘴唇,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没有用无下限,所以指腹轻轻地,碰到了她涂了唇彩的嘴唇,但是他并不在意,还是那样笑眯眯的,语气也很轻快,像是撒娇,又像是在安慰她似的:“不要逼自己说不想说的话嘛!我不喜欢听,何况,奈奈之前不是已经学会说直白的真话了吗?”
他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意扩大了几分,那样飘在天上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带着几分温柔地叮咛她起来:“不要因为这件事从今以后就又不愿意说了哦?有的时候,不撒谎也是可以的,也是很讨人喜欢的哦?比起会撒谎的奈奈,我还是喜欢说真话的奈奈啦~”
是真的在安慰她。
说来很奇怪,明明在选择里被抛弃的是他,但是现在反倒要被抛弃的人来安慰做出选择的人了。
“不过这时候说这些没什么用吧?所以不再说了,喏,支票,给你,要收好哦?丢了也不会补了哦?”
他说着,带着点恍然的意味,收回抵着她嘴唇的手,又朝她送了一送另一只手上的,轻飘飘的那张纸。
也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并没有发生改变,还是那样温和,所以看上去像是一切都是个玩笑了,因此,哪怕此时,她生出点不该有的,稍微有些滑稽的念想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所以,明明写有那么大数额的支票就放在眼前,铃木奈奈也没有一下接过,她的手就这样垂在桌上,而是试探地,有些期待地看向他,小心翼翼地发问:“那,我,五条君,我之后还能找你吗?”
可是她发问的对象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拇指,用它将食指指腹的那点唇彩蹭掉,一边很轻快地,又实在有些残忍地用既定的事实回答她:“可是我刚刚说了,如果再主动见我的话就会把五十亿收回欸?所以不可以吧?除非奈奈不在乎五十亿了才可以。”
在他这样回答的时候,铃木奈奈感觉自己应该还想再说什么话的。
比如虽然选择了五十亿,但其实很喜欢你,比如以后估计会很想见你,比如其实在她心里五十亿和你都是一样重要的,甚至你比五十亿都要重要,如果不是只能活五个月的话,即便会过贫穷的一生好像也不错,因为至少现在她只要打工也能有不少钱了,只靠自己也能活下去,所以也不一定要那么多钱……
但是,说不出口。
喉咙口好像卡了东西一样,憋了半天,只能用还算平稳的语调,憋出一句“我知道了”。
可是听上去太冷硬,好像怕这个也许此生再也不会见到的家伙因此误会似的,又要慌不择路地睁大眼睛望他,小心翼翼地补上另外一句:“五条君,我……”
我……
该说什么呢?说什么话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