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通自然是不知道眼前这名少女对自己的评价甚高,但向来无法对女性无礼的他仍是耐着性子回答。“确是如此,现今在场的各位也应该都看得到您。”
八叶之间藉由龙神宝玉,向来气息相通互有感应,而藤姬又是世代侍奉龙神的星曜一族,自然与自己一样。只是听她语气似是另有深意……
梨洛愣了一愣,却并没回答鹰通先前的问题,反是环顾起四周来。
她整个身子虚浮在空中,原本就比跪坐殿中的其他人高出一截,此时居高临下,带着些许探询意味的视线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友雅心中忍不住一凛,这名少女眼神怎竟是如此冷冽?她看起来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却以这样一种姿态扫视着他们,与方才对着神子言笑晏晏的样子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而且如果他刚才没有看错的话,这少女在看见赖久时微微地一怔,随即飞快地瞥了神子一眼,那眼神分明是了然于胸的戏谑。
如果说连大部分八叶,甚至当事人都不甚清楚的事情她都熟悉到这个地步,那么看起来她和神子应当不只是认识而已,那么说是在八叶和星曜一族都不知道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一念及此,友雅忍不住皱起了眉。
梨洛低头不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缓缓开口。“原来诸位就是八叶……和星曜一族啊。”
乍听起来令人颇有些不是滋味的感叹,因着语中明显的欣慰之意,倒也并未引起听者的反感。
“我……曾是这世上的生人,却不知道这已死之身,究竟是因何理由,才会以这不堪的形态留在世间的。”她略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自身死后便毫无知觉的我,十日之前却渐渐开始清醒。”
十日前?鹰通沉吟着,那不正是“镇花祭”当日吗!
神子殿下那日先是遭鬼族劫持,随后又以一人之力净化已盛放的血染樱,元气大伤,直至今日仍未完全恢复,看来……不止是当日受伤的缘故。
“也就是说神子殿下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妥之处与您有关,是吗?”鹰通直视着梨洛,眼神犀利。
梨洛不禁讶然,这人还真是相当地敏锐啊。
“若您指的是神子殿下身体恢复速度缓慢一事,确是因我而起。”她面上闪过一丝困惑之色,“不知为何,从有意识之时开始,我便是藉由神子殿□内的龙神气息而存在的……”
“难,难道你是吸人生气的精魅鬼怪?”永泉失声讶道。
“怎么可能!”
少年的惊呼甫一入耳,梨洛便垂下了眼帘,借此隐去眼底遏制不住的冰冷。那样深重的寒意,若是被面前正一脸信赖看着自己的少女瞧见,怕是会吓到吧,她暗暗咬了咬牙,放缓了语气。
“虽然我确是藉由神子殿下的龙神气息而生,但也……只是龙神气息而已,因我之故,神子殿下或许恢复缓慢,但绝无伤身之事——这一点坐在那边的那一位阴阳师应该很清楚。”
泰明默然点了点头。
这名来历不明的少女甫一现身,他便以阴阳术探察过了,她非怨灵非精魅非妖物,似乎并非阴阳道中所知的任何灵体。不过她到底是什么,这并不重要。他不出手的理由,只因为在她出现那一瞬,自神子那方隐隐传来的感应——她对神子并无恶意,甚至可说是极为关切……和自己一样,这名少女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与神子有着意识的共通,那样的共通是无法掩饰任何恶意的……
永泉脸色蓦地涨得通红,他天性善良,方才那话也只是冲口而出,此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大大伤人,期期艾艾道:“对,对不住……”
梨洛却恍若未曾听见一样,只对着鹰通继续说道:“神子殿下身体衰弱,似是另有缘故。”她摇了摇头,“……只是连我也无法知晓。”
那是连待在她识海之中,与她意识相通的自己,都无法知晓的缘故啊。
一时之间再无人开口。高悬的烛台上,燃着的烛火“哔”地轻爆之音,衬得寝殿之中气氛凝滞沉重不已。
友雅忽地微微一笑,合上手中折扇,立起身来。“看来神子殿下身体已无大碍了,我也要进宫去禀告圣上了,那么就请神子殿下好好休息吧。而且……”他转头看向赖久,他前襟上的点点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若不是事先知晓,在这灯烛下几乎是看不出来的,所以那一位才没有发现吧。友雅脸上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而且赖久你也应该去疗伤换衣了啊。”
一言未毕,少女的声音果然如他所期,急切地响了起来。
“赖久……先生,你,你怎么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