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便约定了要私奔,我……那朋友当夜到了野宫外的竹林,却只看到那女子带了一群太宰府的人等在那里……”
“……然后呢?”
“然后,我……那朋友便被她斥为妄人,当场命人将他捆至太宰府,杖责了三十。”
只杖责了三十吗?对太宰府而言实在是过于轻了啊……鹰通看着友雅平静如水的面容,将想法谨慎地藏在了心中,“后来你……那朋友怎样了呢……”
友雅微微一笑,“后来他便……好了……”。这“好了”二字竟说得是苍茫无比……
鹰通取过一侧的酒瓶,左手托底,右手轻扶瓶颈,为友雅满上酒,随后又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注满,才持杯看向友雅。
“且赏雪……”
友雅浅笑着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雪……似乎越来越大了。
【斋宫的秘密】
轻雪簌簌地落在青竹的屋顶上,在这静夜之中听起来尤其的幽远飘渺。
世人皆道斋宫爱竹成癖,无论屋舍车舆,还是用具器玩,皆用竹制,且指定需京都嵯峨原野出产,若是取自野宫之侧便更佳。
于是,野宫外原本一望无际的竹林被伐得所剩无几。
在侍女的回报中听闻这一消息的时候,我笑得有如神佛,庄严而慈悲。
于是,在场的人一起虔敬地向我伏地行礼,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
当年风调雨顺举国丰收,无数人赶来伊势拜谒。
于是,再无人记得那片竹林,除了我。
世人皆不知,我从无竹癖。
我只是要毁了它。
我曾在那竹林中说过一句话:“将这妄人捆送太宰府,杖责……三十。”
太宰府杖责之刑向来有定数,受二百杖必死,受七十杖必残,受三十杖虽痛彻心扉,却只需调养数月。
他受杖刑那日我在竹林中坐了一日,哭了十二个时辰,以竹枝杖了自己三百。
奶妈上药的时候抱着我哭得死去活来,我却从此再也流不出半滴眼泪。
我猜,皇兄大约知道些内情,是以离京那日他执着我的手,神情恳切地问还有何心愿,我想了一想便说:“有生之年,永不返京。”
便以我注定孤寂的这生,换这数十年间皇室女子的自由吧。
皇兄应下了,随后期期艾艾地同我说道那人他自会照应,我无需担心。
母后在日对皇兄亏欠良多,我和永泉却自幼与他亲厚,他说会照应便是必定会照应,我半点也不担心。
到了伊势,入主了斋宫,便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净身、斋戒、祈福、主祭……
日子就这么平静如水地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