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徐图吃了一惊。
这又是什么陈年八卦?
许是始终没放下过这件事,见徐图提到了这位姑妈,余秀芬立即打开了话匣子。
“你爸今晚请手底下的伙计们喝酒,不会那么快回来,我就把那件事告诉你吧。”
徐图点点头。
她猜,多半是关于母亲逃婚的那件事,以及其他姑婆没有告诉过她的陈年往事。
“我…你晓得的,我当初不想嫁给你爸。”余秀芬迟疑说道。
徐图又点了点头。
余秀芬伸手从她怀里抱过咩咩,摸着咩咩的头,缓缓开口:“但我没告诉过你,我不仅嘴上说着不愿嫁,身体也行动了,算是逃婚吧。”
“我从你外婆的针线盒里翻出了她存的钱,大概有二三十块的样子吧,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
“我本来谁都没说,只留了张字条,但那天出门的时候,好死不死撞见了你姑婆,她看我大包小包,就猜到了什么,我也没瞒她,反正大家迟早都会知道。”
“我告诉了她我的计划,让她先替我保密一两天,一两天就行,那时我肯定已经找到地方落脚,就不怕家里人找到了。”
“哪晓得,她嘴上答应得好好地,转个背就把我给卖了,我前脚刚上车,我爸和我哥他们后脚就赶上了下一班开往广州的火车,没多久就找到了还在火车站打转的我。”
“也怪我倒霉,下了火车直接迷路了,就像鬼打墙似的,转了半天都没能出站,要是我早些出站,你外公和你两个舅舅肯定找不到我,广州那么大……”
说着,她就捶打了一下沙发,仍旧气恼。
徐图觑着她,一针见血地说道:“你那不叫倒霉,而是没事先做足准备,比如先打听清楚广州火车站的情况,或者找乘务员之类的工作人员问问,哪还会瞎转悠,你那张嘴向来都是该用的时候不用。”
余秀芬扭头瞪着她,“我这张嘴当时要管用了,现在还会有你吗?”
徐图抿住了双唇,不再啃声。
余秀芬接着抱怨道:“你姑婆就爱管闲事,我又不是她女儿,真是闲操萝卜淡操心!”
“你是她的侄女啊!那就是她的家人。”徐图正色强调。
“姑婆清醒的时候,我跟她摆了不少龙门阵,其实,她对当初给孩子们包办婚姻还是挺后悔的,所以让我自由恋爱。”
“还不是因为她家老大离了,她才会这么说。”余秀芬呛道。
“妈,姑婆是你唯一的长辈了,也许过不了多久,连这个长辈也没了。”徐图苦口婆心地说道。
余秀芬骤然拧起了眉,“她的情况这么糟了?”
徐图点点头,“我没敢给大姨讲,但我自己已经在着手临终护理的事了。”
“死神也许已经等在那里了,就像当初的魏嬢嬢一样,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死神到来前,让姑婆不再有什么遗憾。”
“那挺难。”余秀芬说道。
“老太婆最大的愿望估计就是拆迁,拆迁了才有钱,才能让你大姨他们日子过好,可你瞧瞧,就那个破地方,哪个开发商愿意拆了重新建啊!”
徐图却说:“我觉得姑婆还是想继续住在那里的,她这两天跟我聊的最多的就是过去的事,她还说原来你们家是在河边自己盖的房子,后来发展起来了,才修了楼建了小区。”
“她甚至记得你们小时候在河边耍的事,每次讲起这些,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好。”
“也只有在回忆过去的时候,她人是清醒的,其他很多时候,意识都有些模糊,还老把我认成你。”
“妈,趁着姑婆还没完全意识障碍,你去看看她吧,如果可以的话,叫上舅舅和小姨他们也一起去看看,她的的时间真不多了。”
徐图凝视着自己的母亲,希望她能答应这个请求。
余秀芬没有说话,继续摸着咩咩的头,眉头一直没松开过。
她不想告诉女儿,她很讨厌那个地方,因为那时他们一家五口挤在三居室的屋子里,逼仄昏暗,即使白天也要开灯才能看清楚,但比起居住条件差,更让她难受的是父母对她的疏忽。
父母从不打骂她,只会说教,什么你两个哥哥要忙着上课,你妹妹还小,爸妈又要上班,你别总跑出去玩,多在家照顾妹妹,要是妹妹在家磕着绊着,你这个当姐姐的不会心疼吗…诸如此类,就想把她拴在家里,对着照不到光的四面墙和只会咿咿呀呀的妹妹。
像其他孩子一样偶尔去河边玩耍,竟成了奢侈。
直到搬了家,有了更大一点的房子,加上大哥住校,妹妹也长大了,她才被“释放”。
所以长大后,她再没回去过。
“你不想就算了吧,我问问大舅小舅和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