饯行宴当夜,饭厅摆了一桌子席面,宫中传出太后重病不起的消息,谢识琅是太后从小看着长大的,自然要进宫探病,故而今日除了谢识琅,府上的人都来赴宴了。
饭桌之上,谢希暮瞧琉璃左顾右盼,很是失落的模样,出声笑道:“琉璃姑娘,今日你要离开了,在府中同大家相处了这么久,不说些什么吗?”
琉璃在谢家待了好几个月了,就连谢乐芙都快习惯这女人的存在了,此番要离开,谢乐芙都觉得诡异。
这女人来的时候对她二叔可是势在必得,今而一声不吭地就要离开,没头没尾的,让人稀奇。
琉璃闻言强颜欢笑地端起酒杯,起身对谢家几人福身道:“琉璃身份低微,本是够不着谢家门楣,得诸位的照顾,感激不尽,日后…日后去了扬州,也会将诸位的恩情一直铭记于心,绝不会忘。”
说罢,女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端远倒是对这番话很满意,点头道:“先前我是希望你能留在十郎身边的,只可惜两个人之间没有缘分,
不过你也不用为离别所伤感,过不了几日便是重阳,谢家都得回扬州探望本族,届时咱们还能见面,你若是何时想回丞相府住,我们也随时欢迎。”
老族长都发话了,谢乐芙只好不情不愿地端起酒杯,回敬琉璃。
席面快用完时,厅外才传出通传声,男子撩开帘子从外间走进来后,谢希暮瞧琉璃眼神明显亮了下。
“太后如何了?”
老人家见谢识琅回来了,首先关怀。
谢识琅瞥了眼谢希暮,随即轻声道:“没什么事,太医说了,需要静养一段时日,细心保养便能转好。”
谢端远闻言点了两下头,“无事便好,太后的年纪也大了,官家向来重孝,想来为太后的身子一定要操劳心神。”
“二叔,你来得刚好,琉璃姑娘说要走呢。”谢乐芙面上的幸灾乐祸明显过头。
不过男子显然是不在意这件事,置若罔闻的模样却伤到了琉璃,暗自神伤起来。
谢端远看在眼里,吩咐道:“忙到此时,也没用饭吧,先坐下来吃点东西,正好为琉璃践行了。”
谢识琅不好拒绝,故而径直坐在了老人身侧,刚动了两筷子,琉璃便从岁岁手中接过了酒杯,莲步款款走向谢识琅,眼神里都是对男子的眷恋不舍。
“丞相,这段时日,承蒙您的照顾,琉璃心中感激万分,无以为报,只能一杯薄酒代替。”
美人举杯相邀,寻常男子怕是都抵挡不了。
更何况这是饯行宴,谢识琅多多少少会给点面子。
琉璃满心期冀,却不成想男子连眼皮子都没抬,“不好意思,我刚从宫中回来,还未用饭,此刻饮酒恐会伤身。”
谢乐芙险些笑喷,被谢端远瞪了回去,老人语气缓慢悠长:“十郎,琉璃好歹在府中住了这些时日,你就当给个面子,喝了吧。”
琉璃僵硬的笑容缓和了些,将酒杯递得更近,可男子还是稳坐如山,没有接过杯子的动向。
“丞相……”
酒杯忽然被另一方接了过去。
谢识琅只听熟悉的女声带着笑音,温柔解围:“琉璃姑娘,小叔叔最近劳累过甚,这杯酒我替他喝了,就当是为你饯行。”
谢希暮接过这杯酒,琉璃是万万没想到,故而也没做好准备,酒杯便被对方轻而易举拿了过去,一饮而尽。
“你……”琉璃脸色顿时白了。
谢端远见状也不好再追究,“也罢,希儿代替十郎饮了也好。”
酒过三巡,谢识琅先搁下筷子回院处理公务,老族长年迈也不好多饮,饭厅内的席面没过多久便也结束了。
琉璃原定是明日一早离开,现下大家都回自己的住处歇息。
夜色沉沉,谢识琅回书房后便开始处理手头上的政事,自打明程被贬为庶人,周边各国隐隐有了动荡的征兆。
赵国是大国,先前又有一枚大将明程镇守,自然无事。
不过明程不再带兵打仗,眼下朝堂情形显然不如从前安定,赵启也为了此事发愁,又有了太后病倒一事,这位皇帝便越发头疼。
桌案上的折子一本本堆砌起来,不等看完,廊下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屋门很快传来击叩声,听动静很着急。
“家主,是我。”
谢识琅听见阿顺的声音下意识蹙眉,“进来。”
阿顺连忙推门而入,这丫头素日里还是讲规矩的,今日却如此急躁,事出奇怪。
“怎么了?”谢识琅问。
阿顺气喘吁吁,表情都快哭出来了,“家主,姑娘…姑娘好像病了,您快去看看吧。”
男子闻之飞快起身,朝朝暮院快步跑去,步伐过快,阿顺都跟不上,只能瞧着男子的身影急速消失在夜色中。
“……”
朝暮院主屋内,女子蜷缩在小榻上,里衣都被汗水浸透了,额角密密麻麻都是汗珠,神情难受。
阿梁冒夜出府,大夫不多时也被带进丞相府,给女子诊完脉,大夫的表情也很奇怪,谢识琅询问下,大夫才支支吾吾说,谢希暮恐怕是误服了催情药。
谢识琅闻之一怔,飞快想起琉璃给他敬的那杯酒,几乎是怒火滔天,派阿梁去将人抓过来,却发现无花院早已人去楼空。
琉璃趁夜跑了!
眼下谢希暮的情形不好,谢识琅只好拜托大夫给谢希暮开了服药,煎好后他给谢希暮灌了下去。
谢希暮误服了这种药,以防走漏风声,有碍名声,谢识琅只能让人把守好朝暮院,不让人随意进来。
此刻屋子内,只剩下他与谢希暮二人,女子清瘦身躯不停起伏,呼吸比平日里重许多,小脸白得厉害。
这难受的模样看得谢识琅心窝子一阵钝痛,大夫说这催情药下得猛烈,就算是野兽误食都会被药倒,更何况谢希暮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他如今恨不得立即抓到琉璃,将人大卸八块了才好。
“小叔叔……”
谢希暮阂着双目,紧紧咬住唇瓣,以至于泛出点点血色。
她如今正难受着,身子高热滚烫,谢识琅只能不断打来冷水,亲自用帕子沾湿后给她降温。
可即使是一遍遍的擦拭,还是很难让女子缓和下来。
在最后一次给她擦脸时,谢希暮总算睁开了眼,攥住他的衣袖,眸子雾蒙蒙的,比起往日澄澈见底,今日无端沾染了迷离和媚意,令谢识琅不敢动作。
“希儿别怕,方才我给你服了药,再忍忍,很快就没那么难受了。”
谢希暮眼睫翼沾湿,从未像此刻这般脆弱,抓住他的手都在隐隐发抖,向他求救:“小叔叔,我、我好难受……”
谢识琅晦暗的眼底满是心疼,只能安抚:“希儿乖,咱们再忍忍。”
“我忍不了了。”
谢希暮靠在他怀里抽泣起来,娇躯也跟着一抖一抖,“小叔叔,我太难受了,你杀了我吧……”
“别说胡话!”
谢识琅呵斥了声,见女子痛不欲生,只能将人抱得更紧,“希儿,我在,你相信我。”
“谢识琅……”
怀中人忽然喊他的名字,令他身子一顿。
“求你,帮帮我。”
她的手覆住他的脸庞,眸底充斥着哀求的泪水,像是将他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帮她……
这话是什么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谢识琅呼吸一滞,神绪跟着停了半晌,俊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晦涩难明,经过一阵长久沉默,才哑声道:“希儿,你当真要我帮你?”
她用力点了下头。
“可若如此,便没有回头路了。”他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顿,郑重问她:“你真的想好了?”
谢希暮抓住他的手,缓缓放在自己的腰带上,滚烫的腰肢宛若成了导火索,也成了一切祸端的闸口。
“我不要回头。”
“我只要你。”
女子眼神里满是对他的渴望,这话落音之际,谢识琅的唇便堵了上来,是鲜少的粗暴,恍若一场急促的倾盆大雨,要浇灭她通身燥欲。
唇舌碰撞,极致的柔软馨香让谢识琅跟着乱了神。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在想,就算天诛地灭,这不见底的深渊炼狱,他也要奋不顾身踏进去。
哪怕玉石俱摧,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