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参谋在后头禀报:“来的是陈冉陈总管所部。昨天已经到了一千骑兵,今天来的,是本队。”
郭宁点点头,问道:“他们来了以后。往北面戒备的骑兵,是不是可以额外轮替一批?”
大军集结时,大部分将士都获准休息,但负责遮蔽周边,探查局势的骑兵只有更辛苦。他们日夜奔波,穿行于山岭、森林、草原和沙漠,甚至有不眠不休的。
这时候如果遭受蒙古骑兵的游击骚扰,很难有效应对。
所以帅司从陆续抵达的各部中抽调精锐,与有经验的斥候骑士混编,每隔一两天就用生力军去替换。….
“今日申时派出的一队,已经轮替了。”
“哦?”
“带队的是田雄田都将,他的部下很熟悉周边环境,前日里就行文申请过。他负责的,是从新宁堡到野乌里泊这一段,殿前司马军的张鹏所部与他同行。咳咳……帅司已经让张鹏传话,要田都将专心探查,休得生事,更不准随意抢掠草原部落。”
郭宁又点了点头。
现在的大周军中,可用之人实在很多。中层和基层军官们又普遍视战争为谋取富贵的必经之路,憋着劲头要在皇帝面前表现,以至于帅司的参谋们仿佛操纵烈马的骑手,时不时都要挥舞手中军律,勒紧缰绳。
这是好事。
针对草原的军事行动,短短二十天里,升级到了出动数万人马,将要大战。
放在大金国,世宗朝以后就没人愿意踏入草原泥潭,谁敢这么提一嘴,都要被满朝痛骂的荒唐之举。
而大周则不同,这个新生政权上上下下都斗志昂扬,无论人力、财力、物力的积累速度,都远远超过大金,又有强悍武力为倚仗。他们有的是底气投入到战争,武人甚至早就在渴望战争。
郭宁起身站直,他们就敢跳脚;郭宁跳脚,他们立刻拔刀;郭宁拔刀在手,这些人已经嗷嗷叫着,冲上前线。等到郭宁上前线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在大秤分金,大秤分银。吕枢的安危如何,草原上榷场的归属如何,说到底都只是武人们用刀剑夺取利益的由头。
儒生们常说,国虽大,好战必亡。
这话有点道理,但郭宁看来,不能说全对。
好战不是问题,军人好战更是国家之福。只要每次战争都能带来好处,用足够多的正向利益去覆盖损耗,战争就是快速扩张和充实一个国家的有效手段。
反之,如果不好战,难道就能不战了?女真贵族们从凶蛮嗜血进化到朝堂揖让,用了几年?结果呢?当年他们用麻扎刀对着汉儿的天灵盖,何等厉害?结果蒙古人的弯刀对着他们的天灵盖,他们挡得住吗?
殷鉴在前,尚武好斗之风只能鼓励,绝不容动摇。
这也就是南朝宋国,还有高丽等地很容易选择与大周合作的原因。毕竟这些地方的执政之人都不愚蠢,很多东西都会看在眼里,他们知道大周从来都磨刀霍霍,只等一个合适的目标。
对此郭宁很是自豪。
从崛起于河北塘泺到现在,前后也才七年。七年里,他从丧家之犬到一手创造了庞大势力。而这庞大势力和他大梦中那些四平八稳到僵化的中原王朝全然不同。
大周从来都保持着草莽豪杰的气息,作为大周基石的武人集团,更始终野心勃勃,毫不掩饰自己手中狂舞的刀剑,任何时候都坦然于攫取实际利益。
旁人以为郭宁轻佻,觉得他总是突发奇想,发起战争或者生出什么事端,催逼自家势力向前狂奔。
郭宁自己却越来越感觉到,他不会再轻佻多久了,也不用再催逼什么。
大周这个新生的政权已经有了内在的动力,已经成长为一个筋骨强健的巨人。在这个巨人的血管里,奔涌着汉人数百年来被刻意压抑的血。这血难免有点浑浊,但一定生命力旺盛异常。
在热血驱动下,巨人的意志将会愈来愈鲜明。巨人无须催促,他将秉承着自身的意志横冲直撞,去往未曾去过的地方,任何人都没法延缓其脚步。
这样的局面,真的很让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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