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得近,席玉的目光无处安放,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脸上。昏昏灯光,融去她平素的冷淡自持,给她镀上了一层亲和温柔的光晕,让席玉心头不由得一动。
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两人之间的些许交集,比如手帕、比如疗伤……打住!
席玉及时扯回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脸上的伤口上。
素月轻柔而仔细的替他涂药,药膏被她指腹的热气化开,涂在伤口上竟没起先那么痛了。
席玉垂眸盯着她的眼睛,不算大,略有些单薄,睫毛下垂并不卷翘,却十分浓密,半掩着一双黑瞳,显出几分清幽。他想,兴许就是因为这双眼睛,才会让她看起来格外沉静和淡然。
可偏偏这双眼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总是专注而灼热的,就像此刻。
席玉忽然觉得,这石灯熏得慌,让他有点热。
“好了。”素月上完药,手指在他脸上留恋一瞬,及时收回。
席玉却仍低着头,似乎在出神。
素月将药膏递给他,“药膏留给你,你自己再擦两天应该就会好了。”
“哦,好。”席玉伸手去拿她手里的药膏,却被一旁突然响起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你们在干什么?”夙重防贼似的盯着席玉,目光落在他的爪子上。
面对夙重的虎视鹰瞵,席玉很快恢复镇定,他拿起素月手里的药,一边瞅夙重一边往怀里揣,然后对素月道:“我会记得涂的。”
夙重只后悔没给他狐狸皮子上多划几道,让他得瑟。
他绷着脸,硬邦邦道:“师妹,走了。”
“嗯。”正好白藏在楚屿芳和伏青骨的相送下出来了,她对席玉道:“那我们走了,后会有期。”
席玉对她笑了笑,“后会有期。”
素月又上前跟伏青骨和楚屿芳告别。
楚屿芳有些不舍,“这些日子多亏你陪着练剑,我的身子硬朗不少,这一走,内院又该冷清了。”
素月安慰道:“还有青骨呢。”
伏青骨眯起眼笑,若有所指道:“冷清的可不不止是内院。”
楚屿芳不吭声了,她看了被师兄弟们包围的白藏,脸上热意吵翻了天。
伏青骨打量四周,并未看见凌霄,对素月问道:“你家掌门师兄去哪儿了?”
素月无奈道:“掌门师兄已经先行一步了。”
伏青骨哼了哼,看向一旁的席玉。
席玉发觉后,目光离开素月,跟她对上,然后冲她耸肩一笑。
夙重见人已到齐,便下令启程,白藏依依不舍地朝楚屿芳和伏青骨挥手,“少谷主,伏师姐,保重。”
轮到要跟席玉打招呼时,被师父踹上了剑。
席玉对夙重拱手道:“夙重剑尊,保重。”
夙重额头青筋直抽,然后怒视素月,素月跟众人告辞后,快步上前与他汇合。
伏青骨冲他们摇摇手,“一路顺风。”
剑阁御剑而起,转眼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楚屿芳怅然一叹,“此去一别,不知下次相见,又是什么时候。”
伏青骨道:“很快。”
“嗯?”楚屿芳转头看着她,什么意思?
伏青骨露出一个略带神秘的笑容,然后拍了拍她的手道:“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我陪你练剑。”
“好。”楚屿芳见席玉还等在一旁,猜测二人有话要说,便辞了席玉先离去了。
伏青骨朝普慧殿中看了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席玉拿她上次的话回敬,“小师叔不是都猜到了吗?”
伏青骨听着普慧殿里传来的木鱼声,觉得那木锤是敲的是自己的脑袋,她有预感,自己又要当冤大头了。
她收回目光,扫过席玉的脸,“夙重打的?”
席玉诧异道:“小师叔怎么知道?”然后怀疑地打量她,“难道是小师叔同他说了什么?”
“不过是一些往事罢了。”伏青骨没将四脚蛇供出来,左右他说跟自己说,也没甚区别。
席玉心头闪过不好预感,“什么往事?”
伏青骨道:“蓬莱往事。”
“可否具体一点?”
“艳妖楼,卖身。”
普慧殿里的木鱼声一停,四周顿时变得死寂。
席玉扯了扯嘴角,“素月……”
伏青骨点头,“也在。”
怪不得,夙重会突然找他打架,感情是将他归于颜恻那一类的纨绔浪荡子了。
席玉摸了摸脸上的剑痕,药已经被吸收了,在无声无息之际。
他喃喃道:“也没见问一声。”
“问什么?谁问?”伏青骨叹道:“席玉啊席玉,枉你这般狡诈阴险,怎么就看不透这几颗心呢。”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席玉苦笑,随后说道:“我很明白。”
“你明白?”伏青骨挑眉问道:“你明白素月对你之心吗?”
席玉点头。
“那你可明白夙重对素月之心?”
席玉一愣,“这倒是不知。”
伏青骨哼了哼,“那你自己的呢?”
席玉盯着她,沉默片刻后,点头:“知道。”
伏青骨嘴角掀起一抹讥诮,“我看却未必。”
席玉怔然。
有些事还得自己想明白,尤其是事关感情。
伏青骨朝普慧殿扬了扬下巴,对他道:“跟老和尚多念念经吧。”
老和尚的木鱼又敲响了。
伏青骨转身离去。
“小师叔。”席玉叫住她,问道:“那你呢?”
伏青骨脚下一顿,“若是看不清,又怎会做选择?”
席玉道:“所以你才在云述和白师兄之间,选择了白师兄?”
伏青骨一个踉跄,差点被地面凸起的石块绊一跤。
她回头瞪着席玉。
席玉微笑甩锅,“凌霄说的。”
普慧殿的木鱼停了又敲,敲了又停。
伏青骨腹诽:老和尚不好好念经,看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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