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老天怕是嫌她尚不够狼狈,当她回头时,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深邃碧眸,她禁不住倒退半步,掩下眼中惊诧骇然。
“赵太子原出宗周嫡支,想必于郡县分封,定有高见。”
有公卿附和,亦有大夫不屑。
而嬴无疾浅笑恭谦,他缓步朝赵姝行来,君子如玉。
待二人仅咫尺之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眼前这个似乎没怎么长个的旧人,不自禁低‘啧’了声。
就是这么几步路,赵姝已然脊背透湿,因着要勉力克制住神色,她并不知,自己的唇畔都在剧烈战栗着。
待那人退开了些,她才稳住心神嗓音,拱手敷衍着说了一段‘分封祖制’的陈词滥调。
一直到被人领着出了大殿,她都未敢再抬头觑一眼那人。
出了大殿,外头碧空如洗,雪尽天朗。正要往质子所赶时,她被人截住。
正是先前秦王身边,收了她书信的小宦。
“太子殊留步,王孙遣小奴来,邀您过府叙旧呢。”
赵姝脚下一错,那小宦殷勤扶了她一把,领着一队近卫引着她就朝与质子所相反的宫门而去。
小宦成戊性子颇开朗,自言原是侍奉王孙身侧,后才被遣去了大王那儿。成戊一路为她介绍宫阙殿宇,及至来到秦宫东南一座府邸,才在煊赫府门前止步。
赵姝别的本事没有,却深谙各国礼制,当她瞧见王孙府玉阶瑞兽的规格时,不由得一颗心沉到底,这仪制并不逊她在邯郸的府邸。
步伐沉沉,她一路上神游天外,罕见的没有笑脸迎人。
她甚至都做好了直接被带去刑房囚室的准备。
直到成戊在停在一所幽深僻静的院落前,小声唤她:“赵太子?”
见她怔愣回首,成戊又笑着交代了一应事宜:“王孙吩咐了,贵人到这恰好用午膳,这两个小奴一会儿伺候您沐浴梳洗,屋子里烧了地龙,您午憩后若闷,书屋里也备了各国竹简……”
赵姝已经惊到连回话都不能了,她甚至怀疑今日是自己眼花,或许只是认错了人?
眼见那小宦成戊要走,赵姝也不知何处来的勇气,摸出怀里最后一颗东珠塞了过去。
“万望大人行个方便,择个好时机,将我父王书信呈送秦王。”
上百年的硕大东珠,成戊却只是瞥了眼,入袖后含糊道:“当不起贵人这般折煞奴,您若高看奴,往后唤我成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