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套处理完了,赵姝拾过寝衣朝他身上披了,而后便要顺手整理起收纳起翻乱的医箱。
器具针石皆是医官常置的位置,看着她分明心不在焉,却毫无错乱的模样,嬴无疾略回了些神,她在那儿排列针石,他就那么安静地,从头到脚地细看她。
瞧着她指尖灵活,嬴无疾却略一皱眉,头一回发现这人有些傻气。
牧官亦来府上请过罪,战战兢兢地交待原先的疏忽。
他留意过马场,自她来后,那几匹骏马都精神了许多,甚至连赤骥原本易打结的鬃毛每日都油光水滑的。
医理、牧业,这些都该是庶人所学,即便有那世家公子当趣味,也绝不会有这等手法。
堂堂一国太子,不去学治国兵法,却能潜心在这些旁门上。
虽说荒唐,可不是……又有些傻气。
“这药瞧着好,连换一旬就无妨了。”赵姝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但见少年合拢医箱,还顺势拎了拎确认没有晃动,“你……刚才说我外祖病了,可知是何病症?”
没有问是何人代政,亦没有探听周室的意图。
她眼底的忧惶关切,叫他怔然陌生。
天家无情,他原是想用周室的消息,同她问些赵王宫的派系。叫她这么一起头,倒觉着有些不自在起来。
就好像自己是豺狼虎豹,在对稚儿谋划设计一般。
被那双无助焦痛的杏眸一望,他但觉心似漏了一拍,到底半拢上衣衫,也没再绕她:“是平城开战时的事,听说是陈年旧疾突然犯了。”
“外祖的心疾从前就好了呀,那该是大舅父代政,可有向天下征延医者?”
“当政的并非嫡长子姬樵。”
赵姝只是略惊讶地‘啊’了下,她沉浸在对那陈年旧疾的思索中——外祖的心疾十年前原本是沉疴难医,后来恰逢邯郸来了位神医,仅往洛邑去了一回,便寻了对症的方子,吃了约莫一年药,那时便好了。
她呐呐自问:“难道是药方丢了……还是病症变了?”
“本君倒不知你外祖是如何又病的,只是如今天下皆知,在周洛主政的,是庶次子姬峪。”
这下赵姝倒是讶然抬头,她一下扯上对方寝衣袖摆,不敢置信地愕然道:“旁的舅父倒还可能,庶四子一向最不受外祖赏识,怎会是他?那大舅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