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就听上首本已在假寐养神的人,忽然坐正了身子,朝着声音来处摊开手。
待玉璜到了他手中后,但见他长指翻覆着摩挲一圈,在触到一个极小阴字‘蘩’后,他心口里绵绵密密地豁开口子,在来回细触着确认后,那些口子里便似被滚油浇了,麻木已久的人,好似让那热油泼了,顺着五脏六腑里次第裂疼起来。
‘蘩’字乃组玉铸地标记,出自洛邑城南,有天下最好的玉匠,唯天子御用,诸侯即便争霸也还未有人于此事上僭越的。
这块玉璜,是赵姝当年御极时,天子亲赐的组玉里的一块。照惯例是要随葬的,当今世上绝不会再有第二块。
实则去春旧晋代赵,赵王病薨的消息传来时,他初时也不肯信。后来一月里几乎废尽了整个邯郸的暗桩,却等来一件密报。
在赵王入棺的当日,从洛邑去了一位须发苍苍的老者。老者年逾七旬,亲与赵王尸身正冠含玉入椁,在椁木旁独自枯坐了一昼夜后,竟是命人抬了赵王棺椁回了洛邑,归葬北邙。
密报上奏了,那名老者,正是天子睦。
天子睦有三十年未出周巡幸了,上一次,还是壮年时送嫁嫡长王姬,谁知再入赵,却是去迎孙辈归葬。
即便如此,嬴无疾也不愿信。
在一次次遍寻无果里,他觉得自己似被织进了一张网里。得到的消息联起来用理智去观,结果昭然只有一个。在一日日的苦寻里,他惊觉自己的心念竟然也会无可挽回地消磨丧尽。
堵死了一切可能,没有破绽,没有出路,他曾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直到有一日,他下了一道令,使人去北邙掘墓。
探子去了北邙三月,连落葬的墓穴都没寻出。去岁冬末,秦国西北暴雪二十日,数县流民混着狄兵,他一颗心才渐渐沉寂有了去处。
秦国密探带着摸金郎都寻不到的墓穴,该是随葬的组玉佩饰又有何人能偷盗带出?
在为数不多的可能里,藏着一个令他神魂战栗的答案。
“老大人瞧错了,确是有些像,不过成色差上许多。”在院外脊仗闷声里,嬴无疾将紫玉收进掌中攥紧了,立起身尤能不动声色地温和道,“夜深,明日还要分去各乡私访,诸位先去安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