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一片猩红。
愈发衬得眼底的绝望、面颊上的苍白如此刺目。
赵非荀平静的看她,只觉得这个眼神不当出现在这张脸上,还是柔怯、温柔,像是菟丝花般的表情更适合她。
况且。
她到底也是侍候过自己的女人。
没理由看着她凋零。
所以,他才会救下她,甚至还把她带了回来。
既然带了回来,那她的性命就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了。
他开口,语气分外冷淡:“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清竹苑里的人。一日为奴终身为奴,没有爷的允准,连生死都由不得你做主。”
木讷的女子,眼底终于有了波动。
她似是想笑,又似是想哭。
眼眶刺痛,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仿佛她连喜怒哀乐的情绪都丧失了,整个人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赵非荀在离开前下令,命人好好看着她。
不是照顾她,而是看着她。
或许是怕她继续寻死?
锦鸢倒在床上,睁着眼,看着青褐色的帐顶,满口苦涩,残留着浓郁的药味,从喉咙口一直到心口。
她并没有求他救自己。
她的死……
与他何关?
为何要救她?又不准她放弃?
明明她这么累……累到想要舍弃一切,不愿继续挣扎着活下去。
这十九年的人生,实在……
太累了。
*
之后的日子,因赵非荀的吩咐,她被严加看守,屋中甚至都不允许出现瓷器、针线、剪子,每日不是姚嬷嬷、袁大夫,就是拨云、竹摇守着她。
没有她一人独处的时候。
连死都不被允许时,她被迫活着。
被迫进食。
清竹苑里的伙食极好。
很快养好了锦鸢亏空的身子,袁大夫开始每日替她扎针治疗被毒哑的喉咙,不到一个月就有了好转,能发出声音,但锦鸢不愿配合康复练习,声音仍旧沙哑。
治疗腿很疼。
需要敲断重新固定更疼。
锦鸢咬牙忍着,剧烈的疼痛感让她有了鲜明的‘活着’的感受,让她想起了被恶汉打断腿时的绝望,她不愿为此落泪,或者更像是借由疼痛来惩罚自己。
惩罚至今还活着的自己。
两个月后,她的腿伤好了大半。
能够下地走上两步。
竹摇、拨云两个姑娘陪着锦鸢这些日子,对这个寡言、瘦弱的姑娘心生亲近,看她能站起来、能走路,竟是高兴的拉着锦鸢的手跳了起来。
这份直白的喜悦,让锦鸢觉得…有些熟悉。
竹摇握着她的手,笑盈盈道:“姑娘这会儿能下地了,等着大好了后,咱们以后翻花绳、逛园子、踢毽子、做针线、吃糕点就能多个姐妹了呢!”
她的笑容,明媚到刺眼。
而拨云则显得稳重些。
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动作轻柔的插入锦鸢乌黑、不见一丝饰品的发髻间,转身取来一把手持铜镜,照着给锦鸢自己看。
自从被发卖后,她许久不曾照过镜子。
她怕看见自己颓废、肮脏的脸。
怕她撑不到逃回京城。
眼下,锦鸢敷衍着看了眼铜镜就想要把镜子归还时,却被铜镜中的人影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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