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众人垂首作揖,眼睛始终低垂,无人看清他青涩的脸庞。
正当他要离去时,谢洵却骤然开口,音调不高,在一片沉默中却格外明显。
“吴贡生可放宽心,当今陛下是举世明君。”
一语泛起巨大的涟漪。
吴佑承的步子明显一顿,过于瘦弱的双肩向上微耸,他回过头,不卑不亢地对上身后所有负责春闱的官员视线。
脸庞瘦削,一双圆眼却亮的惊人,少年额角生了一道短疤,时日已久,如今疤痕已经结痂。
卫老尚书看清他的容貌,眉头拧紧,他与这小生是第一次见面,可这少年的眉眼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像极了另一个人。
老者艰难地搜刮着脑海中混乱的记忆,一个个人影在他心中闪过,又一个个排除。
猛然,卫老尚书眼中一震,他想起来了。
十六年前,准新科状元郎孔岐在午门自缢,以己之命诉说冤情,告慰恩师在天之灵。
这样亮如淬火的眼神,原是像极了孔状元。
老者仔细睃巡过少年的脸庞,只他面庞青涩,脸上挂着几道斑驳的伤痕,骨架还没展开,若有相似,也只有那三分罢了。
但心中还存着几分侥幸,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目光从谢洵身上挪开,不知想到什么,姿态恢复恭敬,答道:“回先生,晚辈吴佑承。”
卫老尚书仅存的几分侥幸熄灭,只讷讷地点了点头。
不姓孔。
或许是他年纪大了,总开始怀念旧事罢。
吴佑承抬眸,飞快地瞥了一眼依旧站在对面的青年,一身绿袍,发戴木簪,目光并无暖意,却也没有旁边另一位年纪稍长些的官员那样阴柔。
再加上他方才出言解答,少年心中不由得对谢洵多了几分亲近。
“大人。”他的目光重又燃起,斟酌道:“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谢洵还没开口,站在一旁的魏监正早已听得不耐烦,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神色阴森,嗤道:“怎么,你这小孩儿还要质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