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步伐停下。
须臾寂静后,他开口,听不清情绪。
“这,也需吾亲自动手吗?”
吾。
第一次面对舅父,称吾。
“陛下,您知臣绝无此意。”
皇帝:“若真乃澜瑛阁所为,吾也请舅父,放过皇妹。”
他抬步,跨出门槛。
又开始了压抑至窒息的一日。
穿好朝服,戴上九龙金冠,镜中人分明威仪万方,可皇帝看着自己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死寂匍匐的魂灵。
再勤政又如何呢?
金銮殿上,山呼万岁,他打开奏折,遍野哀嚎,朱门鼓乐。
他救不了百姓,也抑不住昏吏,像被圈禁在这四四方方金龙椅上的木偶。
对上阶下一双双眼睛,他还是只能仰仗舅父,比从前的自己还不如。
好不容易回到寝殿更衣,他趴在皇后身上,似干枯的木枝。
皇后拍着他的背,爱怜地、抚慰地,声线轻柔。
“陛下,母后召您呢。”
他于是将一切又吞回肚子里,衣冠服饰,收拾得整整齐齐。
很多事上,母后还要他来拿主意。
下了龙辇,在太后宫殿门外,他看到了哲牵。
入殿内,太后坐在上首圈椅,单手扶着椅背,支撑着低垂倾颓的身体。
皇帝看到,母后鬓边的白发又多了。
“来了。”
太后转过脸,这一瞬,皇帝很难说清她的神情。
带着茫然,眸色空洞。
“母后,这是怎么了?”
“陛下。”
皇帝回头。
先皇后的长御大不敬地,直直看着他。
下一瞬身体弯下,头重重叩在地上。皇帝穿着长靴,都能感受到地面轻微的震动。
“求陛下替先皇后殿下做主!”她哽咽不成声,“殿下日日喝的药被人换了药材,这才身体越来越差,以至最终长夜薨逝。求……求陛下看在多年来殿下待您好的份儿上,为殿下做主!”
皇帝看向太后。
“母后?”
先皇后乃罪后,登基时未提封号,而今想要尊称,也只能不伦不类地叫声先皇后。
如此身份,就算真有冤屈,又哪有为她一介罪人伸冤的道理?
太后目光恍惚。
一会儿,垂眸道:“皇儿替她查一查吧。”
皇帝在太后身侧坐下。
他想到了母后口中曾提到过的,年轻时与先皇后的情谊,没有出言反驳。
只道:“母后该与舅父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