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来信,她还能比照着其中的内容写,可现在,就好像在硬生生无中生有一样。
写自己吗?
除了那些兵戈政务,现在的她又哪里有什么能写的东西。
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不经意间扫过桌角不知何时放的蜜饯拼盘,她伸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口中已满满是浓烈的甜香。
告诉姨母,她托人不远千里送来的蜜饯很好吃吗?
可她更想写的,是劝姨母不要如此铺张,她现在,尝着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
每日从各处发来的情报触目惊心,那么多百姓吃不上饭,连一口粥食都乞讨不上。
她现在,数着碗中的一粒粒米,都想着若是施舍出去,能救活几个人。
更何况这些零嘴的蜜饯了,在米价如黄金的灾年,这些比五谷还珍贵的东西,让人觉得像一种罪恶。
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瞬,南宫姣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无奈。
若是因此不吃将东西放坏了,岂不更是罪恶?
所以,她想,不如干脆就不要有。
于是提笔,写下第一件事。
委婉嘱托姨母不必再送。
之后呢?
南宫姣看着面前的纸张,她若是只写这么一件事,似乎太过漠然。
于是又一一记录近日吃穿用度,大多记不太清,便一笔带过。
最后,便应是,安好勿念。
可简单的四个字,笔尖却迟迟不肯落下。
她想起夜深人静之时发痒的伤口,想起梦中时不时身处的漫天血雨……
仔细想想,她一日里最安宁的时刻,竟然只有与他们议事、及处理要务全神贯注的时候。
只要一放松,譬如此刻,总有各种各样的杂念涌上心头,赶也赶不走。
心若不安,如何算得上安好?
就算勉强落笔,也不过是安慰旁人、哄骗自己的说辞罢了。
于是最终落笔,只余无虞二字。
再添上对姨母的嘱托与问候,薄薄一张纸,真正写完,已然过了小半日的时间。
放下手中笔,等着墨干。
看着上头的字,念及曾经在宫中的日子,恍若隔世。
人行一路,越认知到肩上责任的重大,越是重重顾及、步步慎重,便也越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