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迅在屋子里坐了很久。
他知道单慎他们上朝去了,没空审他,干脆关着他。
不过,衙门里人也算客气,给了他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下了他被雨水淋透的外衣。
姜茶也给了,另备了点面条给他填肚子。
除了看守的衙役如同一个木头人,问什么都没有回应之外,刘迅想,他被关着还是很轻松的。
轻松到无聊。
这让他不禁回忆起了去年在这里时的状况。
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不同。
这么看来,等单慎他们下朝回衙门,父亲就能一道来、把他接出去了。
毕竟,事情再糟糕,那也有太子殿下顶着。
她行了一礼,又往屋里报了一声。
态度毕恭毕敬,讨好甚至带着几分谄媚。
李邵问什么,汪狗子答什么。
“太子?”单慎道,“太子连个踪影都没有。你要不要说说,他究竟能去哪里?”
得知徐缈已经在后头厢房里安置下了,她便径直过去。
单慎一一过了眼,先叫了最常跟着李邵的钱浒问话。
当然,那钱浒的话,也就只能听个一半。
单大人想到刘靖听说此事时的神态,又见刘迅这么拎不清,叹了一声:“怎么?让他来答?他和这些有关系?你们父子想一块完蛋?”
金贵人没有多纠结,眉头渐渐舒缓开:“事已至此,就这么往下走吧。刘迅这枚棋子,落在徐简手上,倒也是一出好戏。”
他示意单大人向侍卫们问话,其实就是想问钱浒的话。
单慎看了徐简一眼。
“见,怎么不见?”他说着,大踏步往里走。
李邵的呼吸凝滞了几分。
<div class="contentadv"> 只听李浚又道:“我教你。”
日常陪伴他的是他的妻子以及两个妾室,其余宫女嬷嬷太监,名为照顾,实为监视。
钱浒其实也答不出什么来。
两人一道出了屋子,站在廊下说话。
“他和李浚,确实可以好好谈谈,”金贵人哼笑一声,又把视线落到道衡身上,“查到些什么了?”
半敞着的花厅里,道衡和尚正坐着。
金贵人的眉头微微一蹙。
李邵不由地多看了这太监两眼。
不会破题,写出花来都没用。
单大人确定徐简不愿多话,也就不浪费时间了:“来,脑袋瓜子清醒了没有?谁给你介绍的陈米胡同?你们这些时日在那边遇着过谁?一五一十说。”
徐简先去看文书了。
这话说得不怀好意。
只不过,李浚自己能活动的地方很有限,只在永济宫西侧的一座宫室。
许久,刘迅才好不容易缓了过来,靠墙喘气。
李浚放下棋谱,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你怎么来了?你爹让你来的?还是说,他这个岁数就不行了,你马上要登基了,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我?”
真让他查出些端倪来,难道就是好事?
圣上想听陈米胡同的内幕,他报上去太子身边侍卫妄图劫人给太子寻乐……
醒来之后,先是顺天府和守备衙门追着他问话,单慎他们明着不敢怠慢他,语气也还恭顺,却没有这种恭敬做小。
“这个刘迅,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迅的脸色青了白、白了青。
若是不怕,李浚会是个什么态度?
一迈进来,他就心生后悔之意。
单慎也进来了,冷着脸看刘迅呛得脸红脖子粗。
刘迅想了很多,渐渐地,把自己安慰住了,自然也坦然了许多。
守门的衙役推开了,大门打开来。
耿保元明明是欠了一屁股赌债跑了,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道衡又道:“圣上让徐简去顺天府协查此案。”
她对嫂嫂的印象都来自于郑琉。
徐简想了想,道:“我去看看地契什么的,之后再去那宅子里实地转转。太子没有踪影,但跟着太子的也不是只有一个石内侍,还有侍卫。”
李浚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李邵的心思。
李邵语塞。
按常理来说,李浚幽禁在此,没有圣上的手谕,谁也不能见人。
李邵哈的笑了起来:“狗子,我那三伯父在做什么?”
徐简此前雾里看花查了不少,此时配合着文书,一点点梳理。
主导权依旧在单慎这儿。
四目相对,她看到林云嫣冲她弯了弯眼睛,笑容温和。
第一印象是漂亮。
劫人是能认下的事情吗?
他对这位十几年不见伯父好感全无,甚至讨厌至极,转头就走。
不过几句话,李邵愈发郁闷。
李邵坐下了。
永济宫不在皇宫城墙之内,它在宫城以北,是前朝时的一位皇帝修造来给皇太后养老的,随着时代更迭,也住过一位退位的太上皇与他的妻妾。
夏嬷嬷刚刚伺候母女两人净面,把水端出来倒了,转头一看,瞧见郡主快步而来。
徐缈心神疲惫,努力打起精神,让自己不会太过失礼。
现在当官也一样。
李邵的身体僵住了,拳头一点点松开。
恐惧与害怕从如山高的粉末中喷涌而出,齑粉飞扬,刘迅捂着嘴,重重咳嗽起来。
单慎对他听闻的过程并不关心。
单慎从屋子里出来,对着湿漉漉的雨气,用力揉了揉脸。
昨晚的事情,坏就坏在徐简身上。
而且,耿保元不见了,八成是失手了,所谓的劫人,又没一家报官的,查都无从查。
不久前的心理安慰、搭建起来的安稳与坦然,在对上那双深得窥不见情绪的眼睛时,顷刻间碎成了齑粉。
错了。
先前,主子就跟他分析过。
差别之大,让刘娉愕然又害怕。
等去了一趟晋王府,在二伯父那儿没得一句好话,李邵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但陈米胡同事情在前,单慎不认为钱浒会莫名其妙编造出什么“劫人”的故事来……
是徐简单方面杀刘迅。
那,这位大嫂呢?
刘娉抬起头,看着快步进来的林云嫣。
他已经改了主意,不把事情告诉李浚,就是进来看看,不给李浚嘲笑他和父皇的机会。
他就弄不懂了,钱浒是傻的吗?
“他血口喷人!”刘迅否认着,“我没有说过那种话,我也没示意过什么劫人,我又没有疯,我能做那种事?
“你叫什么?”他问。
“父皇身体康健。”李邵还击道。
看,连他的嗓子都知道。
一身金贵的人坐了下来,问:“太子还在永济宫?”
偏过头,徐简与单慎道:“我前几天听说,刘迅那个外室不见了。”
李浚又问:“那你来干嘛?这个时辰你不去早朝?总不能是惹是生非无处躲,想到躲我这里来了吧?”
他转过头去,看着李浚:“你想说什么?”
徐简一言不发听到现在,冲单大人打了个眼色。
雨下得更大了。
郑琉原本待她也和善,直到今日,倏地露出了真面目。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板一眼想逼着太子上进,把太子在不合适的时候、逼去了陈米胡同。
“我老爹是个狠角色,与他斗心机,我很怕,也很振奋,你知道吗?那种明明怕得要命、但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的激动与兴奋,我可太喜欢了。”
连二伯父都怕父皇发火,这位被幽禁的三伯父、能不怕吗?
“我没去,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耿保元说不定听进去了,反正他后来不见了,也许是失手了吧?”
他想听听,李浚能讲出什么东西来。
可是,不查归不查,身边人胡乱生事,殿下到底是怎么管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