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她得去哭(两更合一)
四目相对。
一时间,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只岳大夫忙着收尾。
徐简腿上的针都已经撤了,没有了那些遮挡,皮肤的状况越发分明。
青青紫紫的,点连成片。
林云嫣走过去坐下,视线凝在那条腿上,轻轻抿了下唇。
岳大夫没让徐简整理衣衫,依旧只拿了条毯子过来盖上。
他今儿是头一回见这位宁安郡主,对方的脾气、性格都不熟悉,但他一个老大夫,很多事情都门清,也忒不乐意杵在这儿当一根发光发热的蜡烛。
毕竟,人家徐夫人都回避了。
收针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嘛……
诚如李邵换酒那一次,她去慈宁宫故意讨酒后、皇太后说的那样。
徐简看着她,不用林云嫣说话,他就知道小郡主一准是恼了,恼的缘由也能想个七七八八。
徐缈又看了眼林云嫣。
他只是动了动手指,落在了林云嫣的手背上。
林云嫣把帕子递给他,让他擦擦手上脖子上的汗。
问完,就见林云嫣面上一红。
林云嫣问:“每天都是这样?扎针,再缓缓?”
一大勺热油浇上去,小郡主不会翻脸,她会认认真真跟他仔细、周详地把事情说完、安顿好,然后回诚意伯府去,这把火也不会烧到伯府里的谁,就一直憋在心里,斯拉斯拉冒烟。
“我晚些去慈宁宫,”林云嫣的嗓子涩了,“我知道怎么和娘娘说。”
徐简干脆与她说正事:“岳大夫治伤,我感觉是可以,也就这几天看着厉害些,过一阵慢慢就缓过来了。”
“老样子,”他与徐简道,“您再躺着歇会儿,等腿舒服些了再挪动。”
她记得,徐简的手上也全是汗。
李邵那人,还需要一点刺激。
徐简让他去请徐缈。
知道,就不会怕。
毕竟平日寻常也见不到面,他现在这个状况也不可能去伯府拜访,指不定这一拖得拖到成亲那天,掀起盖头就看着一张烧了数月火气的脸。
不怕,又怎么会疯?
秋蝉声涌入,凄切又寂寥。
不值当。
人之常情。
林云嫣听了,也就随着徐缈先出去。
林云嫣的肩膀松下来:“你睡你的。”
这么一想,徐简微微挪了挪身子。
“缓过来了吗?”徐缈问徐简,“缓得差不多了,你就起来整理一下,有什么话等下去前头说,这里还是太闷了,你不嫌,郡主还闷呢。”
“离九月不远了。”徐简道。
林云嫣想起了徐简说过的。
他的来由,晋王府那儿的状况,各种猜测与推断。
“差不多,”徐简知道她关心,道,“劲没过,得缓个一两刻钟。”
探望过后,她的想法也无法直接进御书房,少不得要从慈宁宫里转一道。
林云嫣轻笑。
林云嫣低低应了声。
这会儿可能是不想她恼,又或者是适应她在,没那么绷着,倦意就重许多。
汗涔涔就汗涔涔吧。
林云嫣的呼吸滞了下。
那帕子早就汗涔涔的了,擦了也白擦。
堂堂太子禁足,确实不是体面事,但李邵这一回丢人丢大了,禁足反而比面对陈米胡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好一些。
只不过,如此密不透风的屋子,还没有凉爽起来的天气,确实不是能酣眠的地方。
她可以拿着娘娘的鸡毛当令箭,但她舍不得往娘娘的心窝里捅刀子。
现在治伤,再一次把旧事搬出来,虽然各处依旧雾里看花,但挑了明灯的人心里都有数。
徐简看了她一眼,慢慢松开了。
若是已经成了亲,每日治伤时陪着,比她陪着能有用的多。
果然。
不过,擦手与印额头不一样,以徐简的警觉,怕是一动就醒。
皇太后最不甘的,一定是自己在地底下躺着,不能给她当救兵的那一刻。
“听你的,”他轻声道,“我睡会儿,你要嫌屋里闷就去外头透透气。”
没睡多久,徐简额头上就又是一层汗,应该不是痛,就是闷出来的。
“哀家一定会走在他前头,等那时候,你被他寻麻烦,你还要从哪儿搬救兵?”
等解了禁足,除了安逸伯这样耿直的脾气,也没其他勋贵或者御史随随便便把破事翻出来、当朝对着李邵一通骂。
说完这句,徐简也就不做声了。
林云嫣捏了下袖中的帕子。
各种各样的情景,不同年纪的徐夫人,唯一不变的是,她都疯了。
徐缈看了眼榻子边搭着的帕子,又认真看了徐简两眼。
从前徐简的伤情恶化时,他们也找了很多大夫,亦有感觉治疗有效的时候。
尤其是“忌日”摆在跟前,他太清楚自己禁足的时间了。
徐简是想利用他的腿伤,但仅仅是他还不够,这才需要林云嫣来探望。
说完这话,岳大夫与两人行礼示意,背起他的药箱就往外走。
没那么疯,是因为有恃无恐。
可兴许就是那种“有效”骗了徐简,等身体意识到无效、甚至更糟时,已经来不及了。
活着的时候,娘娘能为她伤心,但人没了,就什么酸甜苦辣都不剩了。
她其实也看出来了,徐简不是什么痛得睡不着,他就是绷着,人不放松,以至于睡也睡不安生。
而后,他瞅了眼立在外头的参辰,嘿嘿一笑,压着声道:“老夫在东厢坐会儿,有事儿就叫,没事儿……老夫估摸着是没什么事。”
徐缈故意留地方让他和林云嫣说会儿话,这厢不去请,自是不会来。
知道外头有参辰守着,但林云嫣还是放低了声音,甚至更靠近了榻子一些:“虽说久病成医,但总归不是大夫。你确定这么治可行?”
“不是没打算好好治,”徐简道,“再怎么治,也不可能跟没伤时候一样,这一点,我清楚、大夫清楚,你心里也清楚。
参辰从外头进来,见他们爷握着郡主的手,视线便又垂下去,只当没看到,得了吩咐后就退出去办了。
这也是林云嫣今日来辅国公府的理由,罪受了,好处总得收到。
既说到了这儿,徐简少不得与林云嫣说一下与章大夫的沟通。
真不值当气到那时候去,也不值当坏了场好好的婚事。
她得去哭。
林云嫣微微颔首。
言语宽慰,总归无力,徐简干脆又握住了林云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