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照顾好咱爹咱娘(2 / 2)

村里的叔伯大爷接过了担架,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大哥走过无数次的那条泥巴路,让大哥最后走了一次!

从村口到我们家门口,大家沿着大街分列,皆是头顶白布,声泪俱下、涕泪交加!

父母早已情绪失控,喊着向阳、向阳,我的儿,我的儿。二叔二婶和几个本家拼命地拉着,刚下过雨,那时候村里的路还没有硬化,父母的脚下满是一溜溜长的脚印!

到了家,村里已经临时做了准备,把大哥安置了,我们挂念大嫂,二婶哭着说,秀霞肚子疼,已经被乡里直接送去了县城医院!

听到此话,邓叔叔仰面而泣,泪水顺着脸颊就往下流!没等多久,剑锋和文静就开着车到了家,拉上晓阳,就去了县医院!这车除了前面玻璃的两个半圆,全是泥浆包裹!

县城医院里,何阿姨坐在产房的门口眼睛憋着泪,李婶、吴姐、高春梅焦急地站在门口,何阿姨时不时地拿手绢擦一擦脸!

大嫂还没送到医院就已经见了红,何阿姨知道消息,就请了地区医院的覃主任,覃主任正在手术台上,根本下不来,就安排了地区医院妇产科的一位姓郭的副主任过来。文静和剑锋去接了王家大娘和晓阳。

李婶说:“大嫂,这娘家人还来不到咋办”!

和阿姨说:“这个时候,还什么娘家人婆家人的,不管了,当断则断吧”!

正说着,剑锋和文静就带着王家大娘和晓阳赶了过来。

王家大娘哭喊着,苦命的秀霞,命咋就这么苦,晓阳眼睛通红,已经哭干了眼泪。

阿姨看到两人,忙站了起来,晓阳扑在何阿姨的怀里,已经不能自已。

李婶劝了王家大娘,阿姨给晓阳擦了擦脸,看着晓阳一身泥,半身水。

医生出来问道,何主任,你们一定没有,现在大人孩子都很危险,现在必须签字了,不签字覃主任不敢动!

所有人看向了何阿姨和王家大娘。

王家大娘说道:“签啥字呀?俺不签字,俺女婿没了,俺不能再没有闺女”!

晓阳说道:“我签”!

医生说道:“不是直系亲属,不能签字”!

何阿姨说道:“什么时候了,签什么字,你告诉郭主任,就说出了问题何思君和邓牧为担着”!何阿姨看了看大家,又说道:“这是英雄的家属,大人要,孩子我们也要,拜托郭主任了,我们一定重谢”!

又是一个小时焦急地等待,产房的门终于打开了,母子平安,听到这,总算让大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郭副主任说道,孕妇情绪很差,孩子现在也不足月,才四斤多重,我已经交代了医生护士注意观察,县里和地区医院条件都不行,如果有问题,你们要直接去省城的医院。

何阿姨说道:“谢谢您郭主任,下着雨还把您请过来,今晚咱不走了,明天一早就把您送回去,文静、剑锋,你俩把郭主任安顿好,把咱的心意表示了”。

文静和剑锋说道:“何阿姨,您放心,都准备好了”!

文静拍了拍晓阳,算是告别,就去安顿了郭主任。

孩子抱了出来,太小,连哭都不怎么会。从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孩子的晓阳,看着孩子,一下又想到了大哥,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所有人都没有那份应有的喜悦,谁能想到一个孩子刚刚出生,来到人世间就尝到了最苦滋味。

不多久,大嫂也被推了出来,眼睛黯淡无光,没有初为人母的兴奋,只有失去丈夫的悲情。大嫂的眼里没有泪,但那一刻谁又比她再伤心!

到了病房里,李婶抱着包裹着的孩子,放在了大嫂的身边,大嫂看到这个小生命,眼睛里才有了一丝丝的温情,大嫂用手抚摸着孩子的脸,眼睛里豆大的泪花就流了下来。

安顿了郭主任,文静又给晓阳送来了一身衣服,晓阳换上衣服,十个指头八个口子,何阿姨又请人给晓阳做了包扎。吴姐和高春梅想办法借了锅,买了鸡蛋,又煮了几个红糖鸡蛋。

王家大娘把鸡蛋端在大嫂跟前,大嫂既不起身,也不说话。

阿姨说:“秀霞,咱为了孩子,也得把这个鸡蛋吃了,把红糖水喝了,你不吃这宝宝也没奶喝”!

大嫂缓慢地仰起头,看着阿姨和晓阳说道:“阿姨,你给这苦命的孩起个名字吧”!

阿姨看着大嫂,思索了下说道,《诗经》里有一篇文章叫《秦风·无衣》,这是秦朝军队的一首战歌,写的是秦军战士出征前的高昂士气,同仇敌忾的勇气,里面第一句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以后他就是我们大家的孩子,有我们的就会有他的。我看就叫岂同吧!

秀霞,你放心,这孩子我们不会让他受苦。

秀霞大嫂勉强挤出了半丝笑容,说道:“李岂同,咱以后就叫岂同了。”然后,看着王家大娘和阿姨说道:“娘,阿姨,向阳是救学生娃娃没得,我不能让向阳自己的娃娃在没有妈,你们放心,我会把这岂同拉扯大,就算是我一个人,我也能把这个家顶起来。”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阿姨,听到这一句,眼圈一下也红了,阿姨摸出了兜里的手绢,擦了擦眼睛,说道:“秀霞,你放心吧,这朝阳和晓阳,就是这孩子的爹娘,我和你邓叔叔,不会让孩子受苦。”

大嫂说道:“妈,阿姨,向阳什么时候出门,我要带着他的儿子,去送他”!

王家大娘说:“霞儿,孩子太小,不好,咱不去,等孩子满月,咱去看向阳”!

大嫂说道:“妈,咋说也要让岂同见向阳最后一面”!

大嫂没有奶水,奶粉也喝不下去,只是医院里不缺产妇,阿姨一家一家地问,晓阳抱着一床一床地吃。

三天后,大哥向阳出门,父母哭得撕心裂肺,被本家的几个叔伯大爷按住,就把大哥抬出了门,从出生就不会哭的三天大岂同也哭了。他的人生第一面见自己的父亲,却也是这样的一面,却也是最令人心痛过的场景。大家看着襁褓中的岂同,无不落泪。李举人庄从来没有那么多人去送一个人。

送走了大哥,不少嫂子大娘都围着大嫂,看着大嫂怀里的岂同。下午的时候,四五个抱孩子的嫂子就来到了家里。也没说话,抱起岂同就开始喂,她们抱着岂同如同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她们说,有自己的娃一口吃的,就少不了岂同那一口,如果就有一口吃的,也先给岂同吃。

大哥出门的时候,邓叔叔去地区参加地毯技术推广会,并做了交流发言,会上就已经决定,全地区各县的乡镇都要组织到安平和柳集学习地毯推广技术。会议结束,邓叔叔匆匆赶来,也是送了大哥最后一程!我和晓阳都请了一周的假,我主要是陪父母,晓阳主要是陪大嫂,因为舒阳正在读高三,怕影响舒阳的情绪,这事就没有给舒阳说。父母两人是以泪洗面,老年丧子,人生最大的悲哀。

一周后,又到了舒阳休息的日子,当时的升学率很低,作为县一中,就只有抓紧学生的时间,高三的学生是每周休息星期天的半天,每月的最后一周,可以休息两天。我和晓阳商量,在高考前不能让舒阳知道大哥的事,周五下午,把大嫂送回了王庄,让二叔二婶照顾父母,我和晓阳就去了县一中接舒阳。

舒阳也不奇怪,这偶尔周末时间晓阳也会接舒阳到家里住,因为我们没有开火,只是吃饭的时候会带着舒阳去阿姨家或者在外面吃。那时候吃饭非常便宜,素菜也才三四毛钱,一般的荤菜最多也是一两块钱,舒阳临开学,晓阳还会帮舒阳装一个铝制饭盒,带上一些好吃的!

现在的舒阳,自从我和晓阳结婚后,被晓阳打扮得漂亮不少,以前的补丁衣服全部都丢了,每个季节不等舒阳和恩阳开口,就把衣服买了回来。这舒阳就比之前开朗大方了不少,加上又经常去邓叔叔家,也算同学里面见过大世面的!

晚上的时候,我们又去了邓叔叔家里吃饭,阿姨做了五六个菜,这几天我和晓阳也没有好好吃饭,舒阳见到我们还说,我俩一个月不见,咋又瘦又憔悴,其实,我们是一周时间瘦下来的。

饭桌上,我们四人都尽量保持往日的状态,避免让舒阳看出端倪。这次破天荒地阿姨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放的是西游记。这电视剧老少皆宜,演得正是这取经成功的一段,舒阳没怎么看过电视,自然是看得入迷。

邓叔叔说道:“现在地区各县都在组织到咱们县来学习考察地毯织造的技术,这县城被命名了地毯县,县里打算命名地毯乡,命名的乡县里会给一些补贴,虽然安平和柳集起步早,但这地毯乡比的还有规模,你们两个有没有信心呀”!

我和晓阳都还沉浸在悲痛之中,自然没有太多的兴趣讨论工作。晓阳说道:“我们柳集问题不大,但是这个安平不好说,毕竟安平地毯厂被撤走了,影响了规模”。

按到以前,自然该我搭话,但是我在想这父母在家有没有吃饭,大嫂的孩子有没有找到母乳,没有接上话。

晓阳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说道,你们安平有没有信心。

我说道:“啊,有信心,有信心,毕竟我们起步最早”!

阿姨自然是知道我的心思。说道:“舒阳,我考考你,你看过西游记没有?”

舒阳笑着说道,电视还没看完过,但小说之前是看了的!

阿姨说道:“那不错呀,这小说比电视要深刻,那你说说,这师徒四人取经,这谁的本事最大,谁的本事最小”!

舒阳咬着筷子,思考了下说道:“要说这本事最大,应当是孙悟空本事最大,要说这本事最小,这唐僧虽然是师傅,但是他的本事应该是最小的”!

阿姨笑着说道:“不错,真聪明,那你说说,这唐僧的本事最小,为何这本事大的徒弟三个,还要坚持跟着唐僧取经那?”

舒阳说道:“那是因为唐僧是十世的好人,又是金蝉子”!

阿姨说道:说得对,但不够深刻,我也看了这西游记,也有一些体会,你看这唐僧取经八十一难,这遇到了困难,这悟空有时候耍性子要回花果山,这八戒呀要分行李回高老庄,这沙和尚那要回流沙河,只有这唐僧从来没有说过要折返回东土大唐,我觉得唐僧这个人坚持信仰,他知道取经是办正事,干实事、他呀一旦树立了自己的目标,就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改初心,不打退堂鼓,不气急败坏,更不耍性子,换句话说,他当领导管住了方向,坚持了下去。人这一辈子一定要有目标有志向,谁不遇到点事。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遇到事不可怕,只要我们坚持目标和志向,就知道自己该干啥。舒阳,你说是不是?

舒阳说道:阿姨,最爱听您说话了,您说得对,我的目标就是考试,我会好好考的。

阿姨笑着说道:这就对了,但这考试不是最终的目标,你还要考虑立大志,将来,怎么能够为社会做贡献,踏踏实实地办实事,这才是最终的目标。朝阳,晓阳,你俩说是不是。

我认真地听了阿姨的话,说道“阿姨,我明白了,您放心,我和晓阳周一就去好好上班,争取把这地毯乡的荣誉争取回来。”

邓叔叔说道:“这次各县的乡镇到安平来,你们不能只把文章做在地毯上,特别是你们安平,我给你出个主意,让你们高粱红酒厂把知名度打出去”!

我说道:“邓叔叔,什么主意”!